他环视着残破的阵地,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已经冰冷的脸庞。
他的心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的火焰。
天,渐渐黑了。美军的进攻暂时停歇,但所有人都知道,更猛烈的攻击,将在夜幕的掩护下到来。
“连长,我们……还剩多少人?”一个脸上满是血污的年轻士兵,声音颤抖地问。
柴云关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一个弹药箱前,将还能用的子弹、手榴弹,一个个收集起来,堆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远处重新集结的美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抹疯狂的光。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阵地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耳朵,
“把所有牺牲战友的武器,都集中起来。今晚,我们替他们,把剩下的仗打完。”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四圣山的惨烈与血腥暂时掩盖。
但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却在提醒着每一个人,白天的厮杀不过是序曲。
真正的决战,即将来临。
美军的阵地上,探照灯的光柱如同鬼魅的触手,在七连的阵地上来回扫荡,将每一寸焦土都照得雪亮。
他们要确保,不会再有任何“地鼠”从地下钻出来。
重机枪的咆哮声不时响起,对着任何可疑的黑影进行着神经质的扫射。
在“钉子”阵地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战壕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连长,算上伤员,咱们还能动的,就剩下十七个了。”
二排长王大柱捂着流血的胳膊,声音嘶哑地向柴云关报告。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从解放战争一路打过来,什么样的恶仗没见过,
但今天,他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柴云关没有说话,他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一挺缴获来的1919勃朗宁重机枪。
这挺机枪是他带着两个兵,硬是从美军尸体堆里拖回来的,旁边还堆着七八箱满满的弹链。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不是在擦拭一件杀人兵器,而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连长……”王大柱还想说什么。
“怕了?”柴云关头也不抬地问。
“怕?老子字典里就没这个字!”王大柱脖子一梗,骂道,
“老子是心疼!一百多个弟兄,一天就没了!连个囫囵尸首都留不下!”
柴云关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颗燃烧的炭火。
他看着王大柱,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蜷缩在战壕里,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
“死了的弟兄,都看着我们呢。”
柴云关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要是垮了,他们就白死了。我们守住了,他们就是英雄。
想让他们当英雄,还是当冤死鬼,你们自己选。”
战壕里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种绝望和疲惫,渐渐被一种决绝和狠厉所取代。
“连长,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战士,把一支爆破筒紧紧抱在怀里,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