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几许,朱红宫阙下的风,都带着几分沉浮不定的凉。
甄嬛倚在碎玉轩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串东珠手钏,听着窗外芭蕉叶上的雨声,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同批入宫的安陵容,如今已是妃位,受宠虽不及往昔,却也稳稳占着一席之地;
偏她自己,困在莞贵人的位分上许久,膝下虽有皇五女,却连个正经封号都没有,只顶着“五公格格”的虚名。
“小主,夜深了,该安置了。”槿汐轻声上前,为她披上一件素色夹纱披风。
甄嬛抬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甘,语气却带着几分隐忍的笃定:“槿汐,你说,凭什么旁人的孩子能得皇上青眼,咱们五公主就只能是个无名无分的格格?”
“六阿哥弘曕虽已赐名,可女儿家的封号,亦能能瞧见皇上的心意。”
她指尖用力,手钏上的东珠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安陵容能做到妃位,我甄嬛,难道就做不得?”
“四大妃位虽满,可嫔位、贵妃之位,总有空缺的时候。”
“如今皇上对我多了几分眷顾,若不趁势往上走,难道要让女儿一辈子屈居人下?”
槿汐闻言,忙屈膝回道:“小主慎言。”
“皇上心中自有分寸,小主如今圣眷渐浓,只需耐心等候便是。”
“前日皇上还特意赏了西域进贡的葡萄,嘱咐给小主和五公主补身子,这便是心意啊。”
甄嬛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眼底却多了几分决绝:“你说的是。”
“往后皇上驾临,我自当悉心侍奉,总不能辜负了这份眷顾。”
自那日后,甄嬛待皇上愈发温婉柔顺,晨起问安从无疏漏,夜间侍疾更是亲力亲为,言语间既有闺阁女子的娇俏,又不失几分通透伶俐,直让皇上愈发觉得她解语知心。
果不其然,次日巳时三刻,养心殿的明黄圣旨便由总管太监苏培盛亲自捧出,一路浩浩荡荡穿过永巷,直达各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内之道,以贤淑为先;翊赞之功,以荣宠为劝。”
“兹逢秋狝礼毕,海宇清宁,特晋封诸妃嫔,以昭恩眷。”
“莞贵人甄嬛,温恭淑慎,克娴于礼,晋封为从莞嫔,赐金册一函,彩缎百匹;”
“惠贵人沈眉庄,端良敦厚,淑慎有仪,晋封为惠嫔,赏同莞嫔;”
“敬嫔冯若昭,持躬恪慎,素行端方,惟四大妃位已满,暂不晋封,增俸银百两,赐东珠十颗……”
苏培盛尖细的嗓音在宫道上回荡,各宫接旨的妃嫔无不俯首称臣,谢恩之声此起彼伏。
敬嫔接旨时,神色平静无波,只淡淡道了句“臣妾谢主隆恩”,起身时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惠嫔沈眉庄则端庄肃穆,领着宫人三叩九拜,言行间尽显大家风范。
而碎玉轩内,甄嬛身着一身石青色宫装,领着槿汐、浣碧等宫人跪接圣旨,听到“莞嫔”二字时,心头一阵激荡,叩首时的力道都重了几分:“臣妾甄嬛,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时,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微微晃动,映着她眼底难掩的光彩。
旨意宣读过半,苏培盛顿了顿,又展开一卷明黄卷轴,朗声道:“另有皇女封号事宜,皇上有旨亲定——”
殿内诸人皆是一静,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皇四女乃惠嫔所出,朕念其聪慧端秀,下月祭天礼毕,即赐名清猗,取《诗经·魏风》‘河水清且涟猗’之意,册为和硕清猗格格。”
苏培盛的声音掷地有声,“甄嬛所出皇五女,性慧敏,态灵秀,赐名灵犀,册为和硕灵犀格格。”
“着礼部于祭天礼后,一并拟旨颁赏金册、彩缎、仪仗,按和硕格格例供奉,钦此。”
“臣妾谢皇上隆恩!”甄嬛再次叩首,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心中却是滚烫的。
和硕格格,虽是宗室女子常规封号,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名分,更何况与眉姐姐女儿一同册封,足见皇上心中亦有有她。
起身时,她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眉宇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自负。
对着苏培盛笑道:“有劳苏总管跑这一趟,槿汐,快奉上好茶,再取些碎银子给总管的小徒弟们买些点心。”
苏培盛忙躬身谢过:“莞嫔娘娘客气了,奴才只是奉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