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悬着的心骤然落地,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连忙福身道:“多谢章院判!多谢章院判救命之恩!”
屋内的宫女嬷嬷们也齐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章太医却神色凝重,摇了摇头:“姑娘不必多礼,这只是暂时稳住了局面。”
“皇后娘娘本就高龄体虚,又经弘辉阿哥早夭之痛,常年吃斋念佛,气血本就亏虚,此番血崩耗损过巨,怕是……”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难生育”“寿元有损”这等话,岂敢轻易出口?
剪秋何等聪慧,见他欲言又止,心头已然明了,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颤声问道:“章院判,娘娘她……”
“后续该如何调养?是否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暂时解了,但后续调养万不可有半分差池。”
章太医正色道,“臣这就开一副固本止血的方子,需用百年老山参、当归、阿胶等名贵药材,一日一剂,慢火煎熬,空腹服用。”
“且娘娘需绝对静养,不可动气,不可思虑过重,饮食需以温补为主,切忌寒凉之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是……姑娘需知晓,娘娘经此一遭,胞宫受损严重,日后怕是再难有孕。”
“且她本就寿元受先天体质与早年忧思所累,此番血崩更是折损了根基,能否恢复如初,全看天意与后续调养了。”
剪秋闻言,只觉心头一沉,如坠冰窟。她强忍着悲戚,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定当按章院判的吩咐,好生照料娘娘。”
“此事……还请章院判暂且隐瞒,莫要让娘娘知晓,以免动了胎气……”
“姑娘放心,臣省得。”章太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此事关系重大,臣断然不敢妄言。”
“只是调养之事,需持之以恒,切不可有半分懈怠。”
说罢,他便转身取来纸笔,伏案疾书,写下药方,又仔细叮嘱了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收拾药箱,匆匆离去——
他需即刻返回太医院,亲自调配固本止血的名贵药材,更要在途中仔细斟酌措辞。
皇后血崩、再难有孕的实情,如何向皇上回禀才能既不欺君,又不致惊扰圣心,实在是棘手万分。
产房内的慌乱渐渐平息,只剩下烛火跳跃的轻响,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被艾草与参香稍稍冲淡,却冲不散那弥漫在屋中的沉重与未知。
剪秋搬了张矮凳,守在床边,目光落在皇后依旧沉睡的面容上。
娘娘的脸色虽比先前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却依旧苍白得怕人,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唇瓣干裂,透着几分脆弱。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皇后掖了掖锦被,指尖触到的肌肤冰凉,让她心头一紧。
“娘娘,您可得好好的。”剪秋在心中默念,眼底泛起湿热,“您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是这六宫的主位,更是奴婢唯一的依靠啊。”
她想起娘娘为了这胎,放弃了多少权柄,受了多少苦楚,到头来却是位格格,还遭此血崩之劫,连往后生育的指望都断了,心中便酸涩难忍。
“往后能不能再孕,能不能固宠,都不重要了。只要您平安康健,长长久久地坐着这皇后之位,就够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西斜,檐下的铜铃偶尔轻响一声,却更衬得屋内静得压抑。
剪秋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目光紧紧锁着皇后的呼吸,只盼着她能早些醒来,盼着这场劫难能真正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