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雪松等心腹始终相伴左右,这一切都是实打实的安稳,是前世求而不得的圆满。那些过往的伤痛与遗憾,终究该放下了。
她缓缓放下茶盏,目光重新投向亭中央,神色已然平静无波,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释然。
身旁的齐妃看得兴起,笑着对她说道:“妹妹你瞧,莞贵人这舞越跳越顺了。”
“惠贵人的琴也弹得真好,两人这般配合,倒像是早就演练过一般。”
安陵容淡淡颔首,声音平和:“惠贵人聪慧沉稳,琴艺本就是宫中翘楚,莞贵人也机敏,能顺势调整舞步,这般临场应变,确实难得。”
她顿了顿,看向齐妃,补充道,“姐姐说得是,这般琴舞和鸣,倒是今日宴上一桩雅事。”
齐妃笑道:“可不是嘛。咱们如今有皇子傍身,不必再这般争妍斗艳,瞧着她们年轻姑娘们热闹,倒也觉得舒心。”
安陵容心中认同,浅笑道:“姐姐说得极是。”
“咱们做额娘的,只求皇子平安康健,其余的热闹,瞧瞧便好。”说罢,她不再多想,沉下心来专注欣赏着亭中的琴舞。
此时亭内琴声愈发激昂,甄嬛的舞姿也愈发舒展,银红罗裙翻飞如流霞,珍珠银线流光溢彩。
她虽少了些专业舞者的精准,却多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随性,旋身时如弱蝶穿花,折腰时似柳枝拂水,踢步时裙摆翻飞如伞张,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
沈眉庄的琴声时而清亮如泉,时而温婉如诉,时而激昂如涛,始终与舞姿相得益彰,两人虽未对视,却默契十足。
将《长相思》的意蕴从初时的温婉缠绵,演绎得愈发豪迈开阔,引得台下低阶妃嫔纷纷侧目赞叹。
甄嬛舞到尽兴处,竟忘了最初的紧张,只跟着曲调随心而动,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反倒添了几分娇憨。
一曲终了,她收住舞步,敛衽向皇上行了个万福礼,气息微促却声音清亮:“臣妾献丑,恭请皇上圣鉴。”
沈眉庄也停了琴,起身行礼:“臣妾一时技痒,贸然补奏,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着摆手:“无罪,无罪。你们二人配合得极好,朕很是喜欢。”
说罢,便吩咐苏培盛:“赏莞贵人赤金嵌珊瑚步摇一对,锦缎十匹;惠贵人玉雕花佩一枚,上等龙井两斤。”
“谢皇上恩典。”两人齐声谢恩,躬身行礼,眼中皆有笑意。
安陵容坐在稍远些的席位上,手中团扇轻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
她看着台上那抹灵动的身影,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赞叹,心中竟没什么波澜。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鬓边的点翠步摇,翠羽流光,精致得很,却衬得她脸色愈发清淡。
目光越过重重人影,望向畅春园西侧储秀宫的方向,那里灯火温暖,是她如今最牵挂的地方。
“弘礼……”她在心底轻轻念着儿子的名字,唇角几不可察地漾开一丝柔意“额娘只盼你平安康健。”
“这宫中的繁华热闹,这席间的争妍斗艳,说到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谁又能真正笑到最后?
“这些,额娘替你看过便好。”她垂下眼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怅然,“你只需在额娘身边,吃饱穿暖,安稳长大,便够了。”
团扇遮住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母亲独有的、无关权势争斗的温柔。
戏台的喧嚣还在继续,而她的世界,早已缩成储秀宫里那一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