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恩典!”淳常在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屈膝谢恩时,动作愈发轻柔,“臣妾定不会惊扰了皇上和莞姐姐的。”
随后,她便凑到摇篮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淑和格格,嘴里轻声念叨着:“格格睡得真香,粉雕玉琢的,真是个小福气包。”
语气中满是喜爱,却也不忘时不时抬眼瞟向皇帝,眼神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甄嬛坐在一旁,听着淳常在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
她端着茶盏,却全然没了喝茶的心思,只觉得殿内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沉闷。
皇帝与淳常在偶尔说上几句,她也只是敷衍着应和,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起来。
这般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皇上起身离去,淳常在送驾后,也便回了偏殿。
谁知次日傍晚,敬事房的太监便捧着绿头牌来了碎玉轩回话。
“启禀莞贵人,”太监躬身行礼,“今日皇上翻了淳常在的牌子,吩咐夜里在养心殿侍寝。”
甄嬛闻言,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她定了定神,缓缓道:“知道了,替我恭贺淳常在。”
太监退下后,浣碧上前道:“小主,这淳常在倒是好手段,不过是昨日见了皇上一面,便得了圣宠。”
甄嬛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圣心难测,这也是她的福气。”话虽如此,心中却早已明了。
淳常在往日的殷勤,今日的刻意讨好,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刻。
想起昨日她在皇上面前的模样,甄嬛只觉得一阵作呕,往日里那点同院的情分,此刻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厌恶。
第三日天刚亮,碎玉轩外便传来太监的唱喏声,竟是内务府捧着圣旨来了。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晨雾:“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淳常在方佳氏,性资慧黠,恪慎持躬,着晋封贵人,钦此。”
消息传到莹心堂时,甄嬛正抱着格格。
她手一抖,险些将孩子晃醒,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抹明黄的身影,半晌没回过神。
不多时,淳贵人便穿着新制的藕荷色宫装来了,头上簪了支赤金点翠步摇,比往日多了几分体面。
她进门便屈膝行礼,声音依旧娇软,却添了些刻意的恭谨:“臣妾给莞姐姐请安。”
“托姐姐的福,臣妾方能得蒙圣恩,今日特来谢过姐姐平日照拂。”
甄嬛看着她,忽然觉得陌生得很。
眼前这张笑脸,明明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可那眼神里的光,却再不是从前那股子懵懂的天真,倒像是淬了些什么,亮得有些刺眼。
她勉强笑了笑:“淳贵人客气了,这都是你的福气,与我无关。”
淳贵人又说了些感恩的话,句句都往“姐妹情谊”上靠,末了才起身告辞。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甄嬛才缓缓坐下,小格格已在她怀里睡熟。
窗外的藤萝花被风卷着落下,飘了一地紫莹莹的碎瓣,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皇上,你心中当真有我一席之地吗?”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入宫这些年,她步步谨慎,掏心掏肺地待他,可换来的是什么?
华妃恃宠而骄时,她忍着;安陵容封妃时,她劝自己那是母凭子贵;
可如今,连淳儿都能一步登天,这让她如何甘心?
槿汐端着参汤进来,见她眼圈发红,忙道:“小主别钻牛角尖。”
“淳贵人能晋封,不过是皇上一时新鲜,怎比得上小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分量?”甄嬛自嘲地笑了,“我的分量,怕是早就被这些新人磨得没剩多少了。”
“从前是华妃,后来是安陵容,如今连淳儿都能轻易越过我去……”
“我倒成了她们晋升的踏脚石了。”
她望着小格格熟睡的脸,忽然一阵心酸:“连格格的名字,皇上都迟迟不肯赐下。”
“若是个阿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槿汐叹了口气,为她披上件披风:“小主慎言。”
“皇上心里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日日派人来问格格的安。”
“只是这宫里的恩宠,本就如流水般难测,小主且放宽心,养好身子,照顾好格格,总有云开月明的日子。”
甄嬛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落尽了花的藤萝架。
风穿过廊下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她忽然明白,这深宫之中,从来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情分。
你若不往前争,就只能看着旁人把你远远甩在身后。
摇篮中的格格在梦中咂了咂嘴,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甄嬛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手,眼底渐渐凝起一丝决绝——为了格格,她也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