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它不是声音，不是光芒，却比一切都更真实。
它无声地蔓延，侵染了三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的神魂。
陆长青的圣念横扫而出，他“看”到了。
他看到，都城高墙之上，姬明月那双曾映照亿万星辰的凤眸，此刻只剩下死灰。
她与漫天星斗的联系被强行斩断，那件华贵的星辰神袍光华尽失，圣躯的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片龟裂的道伤。
他“听”到，战场血泊之中，燕赤霞手中那柄陪伴他斩尽无数妖魔的断剑，终是“当啷”一声坠地。
那道曾如出鞘利剑般挺拔的身影，此刻颓然跪倒，望着那些被污染扭曲、重新站起的袍泽，那颗百折不挠的剑心，被名为“无力”的巨手，生生捏碎。
他“感知”到，仙庭之上，姜仙与摩罗的道果正在被强行压制，仙道法则变得滞涩，魔佛金身正在黯淡。
他们是圣人，是万劫不磨的存在，可在这片被篡改了根源的天地里，他们成了被堤坝围困的江河，空有伟力，却无处宣泄。
万灵的哀嚎，大地的腐烂，法则的悲鸣。
这一切，都汇聚成一股名为“终结”的洪流，冲刷着陆长青的道心。
诡祖那七颗头颅，十二双眼睛，正带着戏谑与俯瞰的姿态，欣赏着这场盛大的毁灭。
祂在等待。
等待陆长青也被这股绝望所吞噬，等待这最后一个敢于逆天的存在，道心崩溃，跪地求饶。
然而，陆长青只是静静地立在那片天穹废墟之上。
他那双纯粹漆黑，吞噬万物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茫然，甚至没有愤怒。
有的，只是一片比虚无更加深沉的死寂。
他当然感受到了众生的绝望，但那又如何？
路，从来不是靠希望走出来的。
是靠双脚，一步一步，踏着荆棘与尸骨，硬生生踩出来的。
敌人，也从来不是靠言语或祈祷击败的。
是靠手中的剑，一剑一剑，斩出来的。
他没有言语。
在这种境地下，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招。
嗡——
一声古老、苍凉、仿佛从时间长河源头传来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三界！
一口通体古铜，其上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大钟，撕裂了被诡气污染的空间，轰然显现！
东皇钟！
它落在陆长青的掌心，那本已因与天道对撞而黯淡的钟体，在接触到他破灭道韵的瞬间，再度绽放出无量神光。
那金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如同一轮不落的骄阳，强行将周遭百里的灰败死气与墨绿毒瘴驱散，撑开了一片属于秩序的净土。
钟声涤荡，暂时镇住了无数生灵神魂深处滋生的疯狂与扭曲。
但这不够。
远远不够。
这只能守，不能救。
陆长青的目光，穿透无尽空间，落向了那正在被污秽之力疯狂侵蚀的幽冥地府。
他的意念，沉入那片正在崩塌的轮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