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此前接到下人禀报,有大军南下途经本县,要在此扎营。
他连夜清点库房、筹措钱粮,做好了被狠狠打秋风的准备。此刻见这位年轻将军甲胄鲜明,身后将士肃杀凛然,更是心头打鼓。
“周县令不必多礼,我军途经贵地,多有叨扰了。”林川抱拳还礼。
周世安闻言一愣。
他宦海沉浮二十载,见过太多骄兵悍将,何曾见过这般客客气气的主帅?
他偷眼打量,见林川神色平常,却并无倨傲之色,心下稍安。
又疑心这是否是笑面虎的手段,忙不迭道:
“将军言重了!下官已在县衙备下薄酒粗膳,为将军及诸位将军洗尘......”
“不必麻烦!”林川摆手打断,“我军自有规制,在城外扎营即可。周县令只需提供清水、柴薪,照市价结算,勿要扰民。”
命令传下,大军立刻在城外选定高地,依傍水源,有序地展开扎营。
只见战兵们熟练地立起栅栏,从马车上卸下统一制式的厚毡营帐,炊事兵则架起大锅,取出早已备好的风干羊肉、粟米,开始生火造饭。
不过半个时辰,一座森严的营寨已初具规模。
周世安与一众县官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高效且秋毫无犯的军容?
县城里那点破旧营房,与眼前这座营寨相比,简直如同草窝。
他们自然不知,铁林谷的后勤体系早已革新。
随军携带的风干羊肉、奶疙瘩等耐储食物,足以保障短期供给;加厚毡层的帐篷内置巧的石炭暖炉,远比漏风的县城房舍暖和;就连日常饮水也必须严格执行煮沸消毒的规程。
这一切,远非这个时代寻常军队所能想象。
林川立于营前高地,远眺着身后巍峨的太行余脉。
但见山脊覆雪,如巨龙盘踞,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银光。
方才大军穿行其间的艰难,此刻回望,犹觉险峻异常。
脚下这片名为孟县的土地,北依太行天险,南望黄河渡口,扼守着从山西高原俯冲中原大地的咽喉要道。
若在此处屯驻一支精兵,东出可虎视怀州、洛阳,将豫中平原尽收眼底;西退可据守太行陉口,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更紧要的是,此地距孟津渡不过三十里之遥。
前朝在此设关立卡,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战略要冲。
“周县令!”
林川转向侍立一旁的周世安,“眼下过河,可还需要走船摆渡?”
周世安急忙上前躬身:“回将军,今岁苦寒,黄河已封冻近月,冰层厚达数尺,车马皆可通行。只是……近来对岸怀州地界不太平,多有溃兵结寨,专事劫掠。不过将军麾下兵强马壮,想必那些宵不敢造次……”
“溃兵?”林川转过头,“仔细来。”
“下官也不太清楚,不过猜测,许是……从泽州过来的西梁溃军!”
周世安忧心忡忡道,
“起初他们在对岸劫掠商旅,自黄河封冻后,竟直接占了渡口,过河打劫,上月河边两个村庄被他们给劫了……下官……下官麾下兵微将寡,数次清剿皆损兵折将,卫所兵马拉扯他处,无力支援……”
他声音哽咽,忽然转身朝后方招了招手。
只见县丞、主簿等一众官员齐刷刷跪倒在雪地中。
周世安领着众人叩首:“将军!孟津渡乃南北要冲,如今被这些溃兵占据,商路断绝,百姓苦不堪言。下官......下官斗胆,恳请将军为民除害!县里往郡府递了七八道文书,可郡守大人总兵力吃紧......如今将军天兵在此,若能出手,定能荡平此患!”
“恳请将军为民除害!!!”众人纷纷磕头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