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德和胡大勇并肩站立在南门的城楼之下,望着官道尽头,脸上的表情不是旁人那般纯粹的开心,反倒是一种悲壮、疲惫与沉重。
谁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两人为了应对镇北王的怀疑,活得有多难。
镇北王的密探像苍蝇似的,天天在青州城打转。
秦明德夜夜在灯下伪造文书,把各种假消息往上报,每一笔字都小心翼翼,生怕露出半点破绽;胡大勇则要装作对林川的去向毫不知情,每次被追问,都得扯着嗓子喊“大人走前只说去剿匪,谁知道什么时候回”。
两人几乎夜夜不能寐,常常在府衙的偏厅相对而坐。
秦明德喝茶,胡大勇喝酒。
一盏油灯从天黑燃到天亮。
心里难啊。
一开始,林川还能派信鸽送消息回来。
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能让两人稍微松口气。
可带出去的信鸽就那么几只,最后一只鸽子带着去打石门关的消息回来后,往后的日子,就只剩无边无际的等待。
消息断了,像一把钝刀,天天在两人心上磨。
大军在外面究竟顺不顺利?
会不会遇到埋伏?
粮草够不够?
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有……
他妈的石门关到底是哪儿啊?!!!!
这些问题,白天压在公文里,夜里就跑到梦里。
秦明德常常在半夜惊醒,然后起来念阿弥陀佛,直到天亮。
胡大勇则会悄悄跑到城墙上,望着空荡荡的官道,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
前段时间突然收到林川派人送来的密信,说要配合他演一场戏。
日夜担心的煎熬,终于才算过去了。
两人当时捏着密信,手都在抖,强忍住没紧紧抱住对方大哭一场。
如今,大军终于顺利回来了,压在心里几个月的石头才算彻底落地。
可那股憋了太久的委屈、焦虑、后怕,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秦明德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胡大勇攥紧了腰间的刀,两人只觉得鼻子发酸。
身后是满城的欢呼,身前是空旷的官道。
两人并肩站着。
那份旁人不懂的悲壮,像一层薄霜,轻轻覆在他们紧绷的肩上。
终于。
视野尽头的官道上。
一点玄色破开晨雾,渐渐显露出旗帜的轮廓。
“是林字旗!!!”
最先看清的守城士兵猛地拔高声音,“大人——是大人!”
“真是林将军!”
“天爷保佑,将军真的回来了!!!”
“将军鸿福!!!”
人群里的呼喊声层层叠叠涌上来。
欢呼声中,有细碎的啜泣悄悄漫开,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手紧紧攥着怀里的布包,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那是几名战兵的家眷,她们挤在人群最前排,望着越来越近的大军,眼里满是紧张:
不知道这趟凯旋里,有没有自家男人的身影?
等下看到的……
是熟悉的笑容?
还是旁人递来的、染了血的甲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