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彻底吞噬了俘虏们。
有人麻木地任由驼城部族人推搡,有人闭上眼,接受了为奴的命运。
处置完青壮,便轮到老弱妇孺。
对他们的处理更简单。
会鞣皮、织布、制革等手艺的妇人,优先挑出,编入“工队”;
懂放牧、能照看牲畜的老人,归入“牧队”;
十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童被挑选出来,日后将随驼城部少年一同劳作学技;
而五岁以下的幼童,则由随队而来的驼城部妇人上前抱走。
这些尚在襁褓或刚会走路的孩子,还不懂发生了什么。有的被抱离时还懵着,有的则哇哇大哭。
他们将彻底脱离党项部的印记,作为驼城部的孩子被养大,日后成为牧民,或是战士。
至于那些既无手艺、又无力劳作的老弱,即便是头发花白的老汉、佝偻着背的老妇,也只能被绳索串联起来,与次等青壮混编在一起。
等待他们的,是押往灵州垦区,在贫瘠土地上耗尽最后力气。
栅栏外,林川静静看着这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亲见部筛选俘虏的过程。
如此直接,如此残酷。
要心中有没有起波澜?有没有心软的时候?
实话实,有!
尤其是看到一个党项母子被强行拉开时的场景。
一个穿着补丁皮袄的妇人,死死抱着三岁的儿子,用羌语反复哭喊着。
林川听不懂她在哭喊什么。
可猜也能猜到,她应该在喊“求求你,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还有那些被归为“无用”的老妇。
她们坐在雪地里,眼神茫然,既不哭闹,也不挣扎。
虽然还有呼吸,但她们其实已经死了。
这就是乱世,是人命如草芥的西北。
李遵乞部劫掠汉地时,多少汉人孩童沦为刀下亡魂?
多少母亲为护孩子惨死在马蹄下?
这些党项母亲的眼泪,与那些枉死汉人的鲜血比起来,谁更痛?
谁又能给出答案呢?
巴罕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
林川没有多言,只是抬手对他挥了挥,示意继续。
他别无选择。
铁林谷已经身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里。
他要做的,是带更多的人活下去。
甄别筛选持续了整整两日,才终于尘埃定。
三千二百名青壮被圈在城西空地。
这些上等劳力,将留在石门关,在弯刀和长矛的看守下,扛起夯土、伐木的重活,参与关城建设。
另一侧,两千八百名有手艺、懂放牧的老弱妇孺被单独编列。
他们将被编入驼城部,成为最下等的族民——没有完整的部权利,但要承担鞣皮、织布、照看牲畜的活计,日夜劳作,只为换一口果腹的粮食。
驼城部的族人正逐一对他们登记姓名,用炭笔在木牌上画下记号,挂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那木牌,便是他们往后身份的唯一证明。
剩下的六千余名次等劳力与老弱,则被绳索串联成更长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