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还想争辩,被林川抬手打断。
“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林川目光转向苏文,“苏文,你既主张杀有罪者、赦无辜者,那我问你,什么算有罪,如何算无辜?再者,这上万党项族人挤成一团,你要如何精准分辨,谁该杀,谁该赦?”
苏文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凭着心中仁念主张区分罪罚,却从未想过乱世之中,“罪与无辜”本就没有清晰的界限,更别提如何在语言不通、互不相识的情况下精准分辨。
他嘴唇动了动,半天没有声响。
张屠见状,心中一喜,连忙恭维:“大人明鉴!党项人作恶多端,掳掠汉人、践踏家园,个个都该死,哪有什么无辜可言?死不足惜!”
“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林川斜睨了他一眼,“张屠,你和苏文同为汉人奴隶管事,怎么苏文穿的破衫,你却裹着厚实的羊皮袄?这待遇,倒不像个奴隶。”
张屠正洋洋得意等着夸奖,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瞬间懵了。
林川冷笑一声:“身为奴隶,能穿上党项人的羊皮袄,想必没少帮着他们欺压同胞、打理琐事吧?老实说,你有没有借着党项人的势,欺负过汉人奴隶?手上有没有沾过汉人的血?”
“大人!冤枉啊!”
张屠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噗通”跪倒在地。
“小的被抓来当奴隶,只是想哄骗党项人,混口饭吃活下去啊!那些欺压同胞的事……是、是有过几次,可杀人万万没有!小的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苏文拱手道:“大人,张屠为人确实小肚鸡肠,平日里仗着党项人给的几分权力,克扣同胞口粮、随意打骂的事情没少干,人品实在算不上好。不过,要说杀人,他确实有贼心没贼胆,党项人对奴隶看管极严,杀人之罪,他担不起,也不敢担。”
“对对对!苏文说得对!”
张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小人就是这样!苏文,你快跟大人多说说,替小人作证啊!”
林川倒是没想到苏文会替张屠说话。
他讶异片刻,随即释然。
苏文这人有文人的执拗,无害人之心,倒是难得。
他摆了摆手:“起来吧,暂且信你一次。若日后查出你撒谎,定不轻饶。”
张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大气不敢出。
林川重新看向苏文,话题一转:“给我说说汉人奴隶的具体情况。”
“回大人!”苏文定了定神,“这里被囚禁的汉人共计一千三百二十六人,其中男丁九百八十七人,妇女三百一十九人,孩童二十人。大部分男丁被党项人逼着放牧、种田、修缮工事,妇女多做缝补、洗衣、舂米等杂活;另有工匠七十四人,其中铁匠十五人、木匠九人、泥瓦匠七人,还有些会织布、制革的手艺人,都被党项人逼着为他们打造器物。”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还有三百余名年轻女子,被李遵乞和他手下强行掳去……日夜受辱,如今大多身心俱损,不敢见人。”
林川闻言,沉默下来。
这种事情,他自然是早有预料。
他点点头,示意苏文继续:“这附近的党项部落,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