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相当尖锐，而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普适性”和“可重复性”，是衡量一项科学发现是否可靠的黄金标准。芬奇博士这番话，几乎是在不点名地质疑秦风实验数据的可靠性，甚至隐隐暗示其中可能存在某种“东方秘术”或者“实验室特有诀窍”，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突破。
会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不少来自西方传统科技强国的青年科学家，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很乐意见到这位来自东方的“超级新星”遇到麻烦。
李振华教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秦风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平静的微笑，仿佛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还没等秦风开口，另一个更加洪亮，也更加具有侵略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恕我直言，芬奇博士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穿着休闲西装，打着松垮领带，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美国青年站了起来。他一头不羁的金色卷发，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或者说是……自负。
“我是来自加州理工学院量子信息与物质研究中心的查德·约翰逊，你们可以叫我查德。”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参加派对，“秦教授，首先，我得说，你那个‘食堂剩饭’超导体的故事，简直酷毙了！太有想象力了！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科幻电影都精彩！”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恭维，但那股子轻佻的语气，却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但是，”查德话锋一转，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副“我很抱歉，但不得不说实话”的表情，“关于你的OCQE模型，特别是其中关于‘拓扑序’、‘非阿贝尔任意子’这些时髦的概念……老兄，恕我直言，这些玩意儿，在理论物理圈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了吧？很多大牛，比如维尔切克、基塔耶夫他们，早就玩剩下的了。你把这些东西巧妙地‘组装’到你的模型里，确实……很有创意。但要说这是完全原创的理论突破，恐怕……有点言过其实了吧？我们更想知道的是，在这些已有的理论框架之外，你真正的、独创性的贡献，究竟在哪里？别误会，我这只是纯粹的学术好奇，你知道的，科学就是要较真嘛！”
“轰——！”
查德这番话，比芬奇的更加直接，也更加具有挑衅性！
他几乎是在公开指责秦风的理论是“新瓶装旧酒”，是在“拾人牙慧”，是在“巧妙地剽窃”！
这对于任何一个以原创性为生命的科学家来说，都是最严重的指控！
会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
“天啊！这个查德·约翰逊也太敢说了吧！”
“他可是加州理工那个着名的‘理论喷子’，据说怼过好几个诺奖得主！”
“这下有好戏看了！秦风这次恐怕要遇到大麻烦了！”
媒体记者们的闪光灯更是如同疯了一般闪烁，他们知道，今天最大的新闻爆点，来了！
李振华教授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里的汗把邀请函都浸湿了。他想站起来反驳，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在这样顶级的学术场合，任何情绪化的辩解，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第三个声音，带着德国人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苟的腔调，响了起来。
“约翰逊博士的观点，虽然直接，但也点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一位戴着无框眼镜，面容清瘦，表情严肃，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德国青年站了起来。他的胸牌上写着：克劳斯·里希特博士，马克斯·普朗克固态研究所。
“秦研究员，”里希特博士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直视着秦风，“您的OCQE模型，确实……非常宏大，试图将有机化学、微生物学、凝聚态物理等多个学科的知识融合在一起。这种跨学科的尝试，本身是值得肯定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但是，一个物理理论的生命力，在于其内在的逻辑自洽性和数学上的严格性。我仔细阅读了您论文中关于‘激子-等离激元共振增强的非局域库珀配对’部分的推导。恕我直言，您在处理多体相互作用时，引入的一些近似和假设，似乎……缺乏足够的理论依据。特别是您对电子-声子耦合项的忽略，以及对某些高阶费曼图的简化处理，这使得您的理论在数学的严格性上，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坦白地说，我对其理论的自洽性和普适性，表示严重的怀疑。一个不能在数学上被严格证明的理论，无论它对实验现象的解释看起来多么‘完美’，都只能算是一种……一种巧妙的唯象拟合，而非真正的物理规律。”
如果说芬奇的质疑是针对实验数据的“普适性”，查德的诘难是针对理论成果的“原创性”，那么里希特的这番话，则是直指OCQE模型最核心的“理论根基”！
三大质疑，如同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向了年仅二十岁的秦风！
会场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讲台中央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上。
他们想看看，这位来自东方的“科学奇迹”，在面对西方传统科技强国最顶尖青年天才们的联手“围剿”时，将会如何应对？
是会惊慌失措？还是会恼羞成怒？亦或是……无言以对？
那些原本就对秦风心存嫉妒或偏见的西方学者，此刻脸上已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们似乎已经预见到，这位被媒体吹捧上天的“东方天才”，即将在全世界面前，跌下神坛。
就连一些对秦风抱有好感的学者，此刻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三个人的问题，实在是太尖锐，太致命了！每一个，都足以让任何一位成名已久的物理学家感到棘手！
李振华教授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秦风来参加这个什么狗屁论坛，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这如同惊涛骇浪般的质疑与诘难，站在风口浪尖的秦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紧张都看不出来。
他静静地听完三人的发问，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以及台下那些各怀心思的脸庞。
然后，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秦风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自信而从容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驱散了会场上空的阴霾。
也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寒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