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纪怀并未急着带严瑾去什么地方“恢复记忆”,反而真的如同他所说,开始了在中州皇城的“闲逛”。
每日清晨,纪怀便会敲响严瑾的房门,有时还会顺便叫上隔壁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陈渔,三人一同汇入中州皇城清晨繁忙的人流之中。
他们的第一站,往往是某条老街巷里口碑极佳的早茶铺子。
纪怀似乎对这里的美食了如指掌,总能找到那些藏在深巷中、却座无虚席的老字号。
热气腾腾的灵谷粥、皮薄馅大的水晶虾饺、蕴含微弱灵气的酥脆油条、以及各式各样严瑾从未见过的精美茶点……纪怀点上一大桌,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严瑾和陈渔。
严瑾起初还有些拘谨和心事重重,但美食当前,尤其是这些食物似乎对他稳固身体、平和体内气息颇有好处,他也渐渐放开。
他发现陈渔虽然依旧戴着面纱,吃东西时会用纤指微微掀起纱幔一角,小口品尝,动作优雅至极,但食量似乎并不小,尤其偏爱甜糯的点心。
纪怀则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地点评,或是说些中州各地的趣闻轶事,气氛倒也难得的轻松。
吃完早茶,纪怀便会带着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中州皇城实在太大了,他们几日下来,恐怕连外城的百分之一都未曾走完。
他们去过人声鼎沸、修士云集的“万宝楼”,那里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法器丹药符箓应有尽有,纪怀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到处看,却很少出手购买,只是不断给严瑾讲解各种东西的用途和来历,仿佛在给他恶补修真界的常识。
他们也去过专门售卖古籍玉简和文房四宝的“墨香苑”。
在这里,纪怀收敛了些许跳脱,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他轻抚着那些古老的卷轴,有时会低声吟诵几句晦涩的法诀。
严瑾发现,当纪怀站在那些古籍前时,身旁的陈渔目光也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清冷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认同?
严瑾自己也对这里感到一种莫名的舒适感,尤其是看到那些笔墨纸砚,手指甚至会无意识地微微颤动,仿佛曾经常年与它们打交道。
他们还曾在午后,登上外城着名的“观澜台”,俯瞰大半座皇城的壮丽景色。
看下方街道如棋盘,人流如织,看远处内城灵光冲霄,看空中各式飞行法器划出绚丽的轨迹。纪怀难得没有多话,只是负手而立,任由清风吹动他的道袍。
严瑾站在他身旁,望着这片浩瀚景象,心中那股因凉州惨剧而积郁的悲愤,似乎也被这宏大的气象稍稍冲淡了些许。
陈渔则安静地站在另一侧,白纱微拂,身姿依旧清冷,却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画卷之中。
最让严瑾印象深刻的,是某一日傍晚,纪怀带着他们挤进了一个热闹的夜市。
这里与那些高端修士聚集地不同,充满了浓郁的凡俗烟火气。
各色小吃摊贩吆喝声不断,杂耍艺人表演着胸口碎大石,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传奇,孩童举着糖葫芦嬉笑着穿梭……
纪怀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塞给严瑾和陈渔一人一把,自己则啃着一个巨大的烤灵兽腿,吃得满嘴流油,毫无形象可言。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在一个套圈的摊子前玩了半天,花了不少银钱,却只套中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最后把一个粗糙的泥娃娃塞给严瑾,美其名曰“见面礼”。
严瑾握着那粗陋却温暖的泥娃娃,看着周围熙熙攘攘、为生活奔波却又充满活力的普通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与凉州城的血火地狱,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注意到,陈渔虽然依旧安静,但那双透过白纱看向周围景象的眼睛,似乎也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与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