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卿鱼保持着递出匣子的姿势,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收回。
他扶了扶眼镜,重新闭上双眼。
“卿鱼,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蓝牙耳机内响起江洱的声音,她现在有些担忧。
“我们谁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安卿鱼的声音近乎耳语。
“可我们就像……”
江洱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微弱,带着难以释怀的沉重。
安卿鱼的眼睫在镜片后轻轻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睁开。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漆黑的夜色里,那里有柚梨黑哲刚刚消失的方向。
“就像亲手杀了他们。”
安卿鱼接话道,他微微偏头,似乎这样能更好地与耳机那头的灵体沟通,
“江洱,逻辑上,我们提供了工具,但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自己。”
“这是基于当前绝境下,理性计算后概率最高的生存方案,情感不应该干扰对最优解的判断。”
“我明白,只是……”
江洱说道,
“我现在感觉很难过。”
“难过?”
安卿鱼重复了一遍,
“江洱,难过是什么感觉?”
蓝牙耳机里沉默了几秒,只有微弱的电流音嘶嘶作响,江洱像是正在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将一种无形的体验翻译成他能理解的话。
“难过……就是心里面感觉闷闷的,很不舒服,像是有块石头压在那里,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安卿鱼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胸前,隔着衣物,看向胸腔下那颗稳定跳动的心脏,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
触感只有布料的纹理和下方规律的心跳。
没有石头,没有额外的重量。
“呼吸系统功能正常,血氧也异常。”
安卿鱼低声陈述,像是在读体检报告。
“不是生理上的喘不过气,”
江洱解释道,灵体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是一种感觉。就好像,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无法改变,知道那是‘最优解’,可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会为那个注定要发生的结局感到惋惜。”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更贴切的描述。
“就像……就像你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明明推演了无数遍,结果正确无误,可当它真正被验证、被实现的那一刻,你却发现,这个过程里,有些东西碎掉了,再也拼不回去。然后,就会想哭。”
“想哭?”
安卿鱼抬起头,望向虚无的夜空,那里裂痕遍布,迷雾翻涌。
“流泪是泪腺受到情绪刺激分泌液体的生理反应。”
他顿了顿,像是工程师在调用一个他从未亲自运行过的程序,
“所以,‘难过’会引发‘想哭’的冲动?”
“嗯……”
江洱的声音几乎要融入风声里,
“眼泪会控制不住地想流出来,哪怕拼命忍着,眼眶也会发热,发酸。”
安卿鱼安静地听着,手指依旧按在心口。
他试图去理解这种“心里缺了一块”、“闷闷的”、“想哭”的感受。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调用着所有关于人类情绪反应的生理学和心理学知识,试图构建一个“难过”的情感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