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紧紧抱着文郁冰冷僵硬的身体，指尖触到的甲胄早已失去温度，唯有残留的血渍黏着衣料，泛着刺目的腥气。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混着脸上干涸的血污与尘土，顺着下颌滚落，砸在文郁胸前的伤口上。
他喉间哽咽不止，哭声嘶哑破碎。
想当年，他不过是营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卒，三餐难继、无人问津。
是文郁慧眼识珠，看中他身上的悍勇与赤诚，一手将他从底层提拔。
这份知遇之恩，如明灯照夜路，他这辈子都刻在骨血里不敢忘。
后来文郁遭林嵩花言巧语蛊惑，一步步误入歧途，背离正道，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数次深夜叩帐苦苦相劝，却只被文郁厉声斥责为目光短浅、不懂大局，言语间的疏离像刀子般扎得他心口发疼。
可他终究舍不得这份恩情，也放不下昔日情谊。
即便心中满是痛苦挣扎，也始终没有离开文郁身边，日复一日守着。
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将他从泥潭里拉回来，劝他回头是岸。
却没想到，盼来的不是浪子回头，而是天人永隔的结局。
当李成从士兵口中得知，文郁是为赎过往罪孽，哭声愈发悲愤凄厉。
“大将军，您怎么这么傻啊！”
他死死攥着文郁冰冷的手腕，指节泛白，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字字泣血，“您有什么罪？从头到尾都是林嵩那个奸贼蛊惑陷害，您何必用性命来赎罪啊！”
脑海中一遍遍闪过文郁临终前那抹释然的笑容。
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迷茫纠结，只剩一片坦荡，可这份坦荡却让他心中更痛，如刀绞般难以忍受，喉间一阵腥甜险些溢出。
“大将军，您放心！”
李成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泪水被滔天的恨意彻底取代。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青筋暴起，“林嵩那个狗贼，还有所有害过您的人，属下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您报仇雪恨！”
话音落下，他终究没忍住，肩头剧烈颤抖，又一次低低抽泣起来，泪水却再难掩那份蚀骨的恨意。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陡然划破殿内的悲戚，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杜立三双手紧握长刀，刀刃已深深刺入刘黑七的胸膛。
刀尖穿透后背，带出汩汩鲜血，顺着刀身不断滴落，溅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血花。
刘黑七双眼瞪得滚圆，瞳孔骤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不甘。
嘴巴张了又合，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连半句话都吐不出来，身体缓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杜立三猛地拔出长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身满脸，温热的血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目光落在刘黑七冰冷的尸体上，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复仇后的空洞与茫然。
一年多年来积压的血海深仇一朝得报，心头的重担骤然卸下，反倒只剩一片空落落的荒芜。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二龙山的方向单膝跪地，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兄弟们……我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有灵，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