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冰凉的枪管拍在他的脸上,那种熟悉的过电的凉意让霍游寒牙关都在抖。

“……草!”

霍游寒闭着眼暗骂了一声。

因为后脑苏蓝拽着他的头发的力度加重了,发根扯着头皮,这种被她禁锢桎梏的感觉让他整个身体都开始战栗燥热。

他的额角被用力顶在镜子上,霍游寒抖了抖嘴唇,咬牙挤出几个字,“苏蓝,真不是我,是霍家长辈!他们派人跟踪我……”

苏蓝笑了一声,手下力道也没放松。

“多说两句。”她给他机会。

……

二十分钟后,霍游寒从洗手间里出来,脸色很难看。

苏蓝早已经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继续悠闲看台下比赛了。

见他出来,她点着烟的手顿了下。

神色微妙。

“怎么你还冲了个凉?”

霍游寒面无表情地浑身湿透在她旁边坐下。

“老子乐意。”他僵硬道,“你别管那么多。”

花了二十分钟冲凉才让自己没那么硬,霍大少爷觉得自己从没吃过的苦,在认识苏蓝之后全给吃回来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出大事。

苏蓝瞟了他一眼,也没在意。

“你真要跟你家长辈这么说?终身不婚?”

她点了点烟灰,目光往下看比赛,“亏你想得出来,难怪长辈要派人跟踪你。”

“哈,不然呢。”霍游寒僵硬点头,水珠还湿哒哒地从他额间碎发往下落,“就是没想他们这次做得狠,光听了个风声就连我身边的人全部都一起查,顺便就看到你跟你的两个情人……”

撞见苏蓝的眼神,霍游寒立马梗住脖子,“你看老子干嘛?”

想到这儿,他又赶紧补充了句,“老子可没告诉皇女,钟予那儿我不熟,你那两个小情人的事情只有你知道我知道,没别人知道!”

苏蓝似笑非笑。

看来这个人也没查出来,自己到底有多少个情人啊。

但苏蓝不准备纠正数量。

她往椅背后懒懒地靠去,手里的烟丝雾缭绕。

“你真想好了?”

“啊?”

“终身不婚。不是小事。”

霍游寒卡了下,“……想好了。”

“这次回家,老子跟长辈们当面说个清楚。”

他的嗓音低哑,“反正已经决定了。”

然后他挠了挠脸,又有点心虚地补充,“结婚有什么好啊,跟一个人一直绑在一起,看久了都能看腻。你看,你都跟钟予在一起,那可是钟予,也没见你收敛……”

女人没看他。

苏蓝说,“你们霍家几代单传。小心你的腿。”

……

刚下过雨的天气潮湿。

水滴从树梢的叶尖往下滑落,穿过她的身体,滴在脚边。

鬼魂状态的苏蓝,幽幽盯着不远处挺拔如松的霍游寒。

和他被金属夹板固定着的腿。

她的表情很微妙。

……这不还是被打断腿了?

……

-

院落大门前,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亮色天光之下,刚病愈的钟予面色苍白。眼尾的薄红更显得脆弱。

依旧生人勿近,矜贵地出奇。

没有人敢轻视。

他那种天生越然的气场,让一切的心思都在他面前收敛了。

他的神色有几分冷淡。

“有什么事么。”

他先开口。

霍游寒攥了攥身侧的手指。

旧世贵族钟家的人,平常难得能见上一面。

霍游寒能出现在这里,还是突破了几层护卫硬生生不要命闯进来的。

但估计也是钟予在外面知道了,让人给他放了行,霍游寒才能被放在这儿完完整整地等着。

霍游寒沉默了一会儿。

Alpha宽肩上落了雨,还有着暗色的潮意。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良久,他还是哑着嗓,直接问出来了。

“苏蓝的事……是真的吗。”

话音低沉。

说不清楚,是真的想要一个希望,还只是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钟予目光落在他身上。

静了一会儿,他别开视线。

“嗯”了一声。

刚下过雨的街道,就算雨停了,潮气也很重。

院落围墙的顶上落下细密的水珠,砸在水洼之中,溅起涟漪。

这轻微的街角啪嗒落雨的声音,在两人的一言不发之中,都清晰可闻。

霍游寒吐出一口气,“那,她的……遗体呢。”

钟予开口,声音清凌,“明天是葬礼。”

“噢。”

霍游寒也“噢”了一声。

那就是见她最后的机会。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钟予转身要离开。

霍游寒忽然说,“明天贝琳达如果要去现场,我会拦住她。”

听到这个名字,钟予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冰凉凉的绿眸向他望过来。

贝琳达是现世皇族后裔,所谓的“皇族太女”。

霍游寒:“你知道的,她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贝琳达一向对苏蓝不对付。明天她出现在葬礼上,绝对不会是件好事。”

他沉了口气,“我不会让她出现。”

霍游寒对自己这个远亲毫无好感,但靠关系做点手脚拦下她还是能做到的。

贝琳达如果出现在葬礼,一定不安好意。她打着吊唁的旗号,只可能是为了奔着钟予去的。

苏蓝活着,自诩为皇族太女的贝琳达守着面子,明面上不好做手脚,只能暗地里做动作。

现在苏蓝死了,钟予身边没了人,贝琳达肯定要发疯,完全不奇怪。

钟予微微点头,算是谢了。

“还有事么。”

他问。

霍游寒看着钟予的目光很复杂。

他喉咙里堵得难受,他有很多的话想问,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贵族阶级不存在了,但地位在。

旧世贵族血统高贵,分三六九等。

钟家坐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凌驾所有的其他家族。皇族高贵,但人人都知道,权杖之后没有底蕴深厚的钟家的默认,那顶皇冠就是个小孩子的装饰品。

所以贝琳达才疯。

所以明天的葬礼绝对不能让她来。

所以霍游寒……

霍游寒在钟予面前,不自觉收了所有气焰,沉默隐忍地厉害。

他问不出口。

一腔想问的话,全部咽下吞回嗓子里。

何况,他还有不能说的隐秘心思。

最后,在钟予的身影要消失在大门后面的时候,霍游寒还是没忍住,一股热意冲上脑门。

他提高音量,“钟予!”

保镖们齐刷刷回身。

走在最前方的钟予停下脚步。

霍游寒拳头在身侧收紧又放松。

攥得骨节嘎吱响。

他遥遥地,哑声问。

“苏蓝……”

“她……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么。”

话音出来。

空气里一片安静。

钟予那张精致的侧脸上,说不清是不是错觉,仿佛远远冷了下去几分。

他淡淡回头瞥了他一眼。

绿眸里的冷淡神色让人心惊。

“没有。”

他说。

钟家的大门合上。

保镖们走上来。

霍游寒被客气地请离。

离开的时候,霍游寒没有再反抗。

他往外走着,脚步都踉跄,满脸止不住地失神。

高大的Alpha,像是被无端的海潮吞没,背都弓起。他整个人浑身湿透,手脚冰凉。

怎么会呢。

霍游寒感到无边无际的茫然。

虽然知道这可能就是真相,但他仍然喉咙都干涩地发出苦意,还是麻木地不想相信。

苏蓝她真的,没在意过自己。

真的是这样。

……

远远地看完了这一幕。

苏蓝走上前,跟失魂落魄的霍游寒擦肩而过。

路上的雨水积洼,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去的时候,地上的水花溅起,像是迸溅开碎裂的镜子。

落到她脚边。

苏蓝瞥过他那张憔悴神色的英俊的脸,歪了下头。

真奇怪。

她问蝴蝶。

“霍游寒怎么会觉得我有东西留给他?”

声音落下很静。

蝴蝶沉默地没说话。

“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他有什么特殊交情。”

苏蓝不在意地迈步路过,“要是给谁都留东西,我别当商人了,当个爱心慈善家算了。”

【……】

蝴蝶沉默地更久了。

没得到回应,苏蓝也并不关心。

这件事情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苏蓝抱着手臂,悠悠闲闲地往钟家走。

灵魂透明,她直接穿过了关上的钟家大门,走进庭院。

漫步在庭院里,苏蓝心情还不错。

快走到主楼台阶的时候,蝴蝶终于忽然开口了。

它的声音很静,很慢。

【但你的确还留了一大笔东西给钟予,不是吗。】

苏蓝停下了脚步。

【按你的话来说,你本来不应该该他留的。】

雨后微凉的风掠过庭院里的枝叶,在空气中发出细碎又沙沙的声音。

风又拂过她光裸的肩头,苏蓝感觉不到凉意。

她低头看向停在一边的蝴蝶,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啊,你是说我的第二份遗嘱吗。”

她的眼睫慢慢弯起,

“舒律师很快会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