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狸独自倚在“迷醉”酒吧的吧台边,指尖的香烟即将燃尽。这是她今晚的第三个场子,前两个已经让她收获颇丰——几杯免费的酒水,还有几个存在手机里的、也许永远都不会拨出的号码。
“再来一杯马提尼,多加橄榄。”她对酒保说,声音慵懒中带着刻意的沙哑。这是她多年练就的音色,恰到好处地撩人。
酒保调酒时,她的目光在酒吧里漫无目的地游走。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习惯性地观察。她的黑色亮片连衣裙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深夜湖面上破碎的月光。这条裙子花了她最后一笔像样的存款,但现在看来是值得的。
她端起新上的酒,却没有走向任何角落,只是继续倚在吧台边,小口啜饮。橄榄的咸涩在舌尖绽放,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些时刻。那些她努力想要忘记,却总是在这种深夜悄然浮现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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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胡狸还叫胡丽丽,是个刚从农村来到城市的打工妹。她记得第一次站在服装厂门口时的惶恐,记得八人宿舍里永远散不去的潮湿气味,记得第一次领到微薄工资时手心的汗水。
她开始观察城市里的女人——她们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气,穿衣的搭配。下班后,她对着宿舍里那面裂了缝的镜子练习微笑,练习如何让眼神既纯真又诱惑。她用省下的钱买来过期的时尚杂志,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自己的口音。
蜕变是痛苦的。她记得第一次穿高跟鞋时磨破的后跟,记得在廉价酒吧里被嘲笑土气时的羞耻,记得那些独自练习撩人眼神的夜晚,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但她坚持下来了。渐渐地,胡丽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胡狸——一个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种场合的女人。她学会了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如何在不动声色中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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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的酒已见底。胡狸放下酒杯,从手包里取出那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有一片“天堂”,这是她倾尽所有换来的。为了它,她卖掉了租住的公寓,典当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条她曾经最珍爱的珍珠项链——那是她第一个成功的“战利品”。
她没有犹豫,将药片放入口中,用最后一口酒送服。
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几乎要笑自己的愚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赌上一切。但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从骨髓深处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的最深处苏醒。那不是疼痛,也不是愉悦,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仿佛她二十多年来一直活在梦中,此刻才真正醒来。
她环顾四周,酒吧还是那个酒吧,但一切都不同了。她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轨迹,能听见远处角落里冰块融化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酒柜里每一瓶酒的温度差异。
胡狸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胡狸。某种东西在她体内觉醒,不是替换,而是叠加——就像一幅画上又覆盖了另一幅画,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构成了全新的图景。
她放下酒杯,对着酒保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某种新的东西,某种不属于胡狸,也不属于胡丽丽的东西。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记账上。”她说,声音依然慵懒沙哑,却多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质感。
走出酒吧时,她没有回头。夜色中的城市依然喧嚣,但她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将不同。
这几天晚上京都的所有人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