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并非空无,而是充盈到了极致的“存在”本身。创世之光流淌着,覆盖着,将京都,将更远方的一切,都化为了它纯粹、无瑕、永恒的一部分。在这片崭新的、初生的基盘上,旧日的哀嚎、抗争、乃至存在过的证明,都已被彻底抹平,如同沙滩上被潮水带走的字迹。
方明那由光凝结而成的模糊轮廓,静静矗立在光海的中心。他并非站立于某处,因为他即是这光,这光即是他。他的“视线”内省,投向自身那不断升华、不断趋于完美的状态。
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开始从他存在的核心弥漫开来。
但这并非凡俗的狂喜或欢呼,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属于造物主般的满足。
他“看”着那被困在规则乱流茧中,如同琥珀昆虫般永恒定格的金色身影与其宿主。那个来自旧世界的最后异响,那个试图以“否定”对抗“肯定”的渺小意志,此刻在他感知中,已彻底沦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一个已被成功隔离、无害化、即将被永恒遗忘的系统残渣。它的挣扎,它的坚持,它那堪称奇迹的替身能力,最终都只是证明了其自身的局限,以及衬托出“创世之光”那无可企及的崇高。
“可悲……”一个意念,如同投入绝对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这光之领域中荡开细微的涟漪,但这涟漪很快便被更大的“绝对”所吞没。“奋力挣扎,耗尽一切,最终换取的不是胜利,甚至不是毁灭,而是……无关紧要。”
这念头带来的愉悦,深邃而浩瀚。那是一种站在至高维度,俯视井底之蛙最终力竭,却连井口都无法改变的、带着怜悯的优越感。乔鲁诺·乔巴纳的存在,此刻在他眼中,其意义甚至不如脚下(如果他还有脚的话)一颗刚刚被同化重组成光之基石的尘埃。至少,尘埃成为了新世界的一部分,而那个少年和他的替身,只是永恒的囚徒,新世界诞生时被遗留在角落的、无人会关注的旧日残影。
胜利?不。这甚至谈不上胜利。
这只是一次自然的更迭。如同寒武纪的生命大爆发覆盖了死寂的太古宙,如同新生代的哺乳动物取代了恐龙。高级的、更完美的存在形式,理所当然地覆盖并取代低级的、落后的形态。过程中或许会有微不足道的阻力,但结果从无悬念。
而他自己,方明,正是这更迭的化身,是这伟大进程的执剑者与见证者!
这份认知,让那冰冷的喜悦愈发澎湃。他的意识,他的意志,与这片无边无际的光之领域共鸣得更加紧密,更加浑然一体。他不再仅仅是“使用”这力量,他就是这力量。
伴随着这份至高无上的、掌控一切的满足感,他感觉到自身的状态再次开始了跃迁。
那并非能量等级上的简单膨胀——能量对他而言早已失去意义——而是一种本质上的、向着更深邃玄妙层次的沉浸。
如果说之前他像是手持创世蓝图的工程师,那么此刻,他正逐渐化为蓝图本身,化为书写蓝图的那只手,乃至催生出手的那个意志源头。
他周围的光,变得更加“浓郁”,并非亮度增加,而是其“存在密度”达到了一个新的阈值。光不再仅仅是充斥空间,它开始定义空间,乃至折叠和编织空间。曾经京都的残影最后一丝概念上的痕迹被彻底蒸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纯粹、更加基础、等待被重新塑造成任何形态的“原初之光”。
他模糊的人形轮廓变得更加不稳定,时而仿佛要扩散开去,与整个光之宇宙合一,时而又重新凝聚,展现出一种更加超然、更加非人的形态特征。有那么一瞬,那轮廓仿佛化为了无数旋转的璀璨星璇,下一刻又似乎变成了一道横贯视野的、绝对平直的几何之光棱。
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贯穿了他的感知。
他仿佛能“听”到光之领域向外扩张时,那无声却宏伟的“歌唱”——那是旧规则被改写时发出的、唯有他能理解的哀鸣,是新规则被建立时奏响的、唯有他能欣赏的圣歌。他能“触摸”到时间在这片领域中的流动变得粘稠而驯服,过去、现在、未来的界限如同暖阳下的冰雪般消融。他甚至能“感觉”到现实的结构在这光芒的浸泡下,变得如同橡皮泥般柔软而可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