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p4实验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移液管的尖端狠狠撞在坚硬的硼硅玻璃试管壁上,瞬间崩裂!昂贵的、含有特殊稳定因子的缓冲液混着锋利的石英碎片,溅了他一手,也污染了实验台上那几片珍贵得无可替代的母株切片!深色的汁液在惨白灯光下晕开,如同不祥的血污。
“不——!”陈向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吼,看着那流淌的液体和被污染的样本,一股灭顶的绝望感几乎将他击垮。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钛合金实验台上,骨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渗出,钻心的疼痛却丝毫无法驱散内心的混乱和滔天的懊丧。他粗重地喘息着,额头抵在冰冷的台面上,试图汲取一丝冷静,但脑海里只有医院里心电监护仪那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的“嘀…嘀…”声,如同丧钟敲响。
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被关在笼中的绝望困兽,在狭小的负压操作台前焦躁地原地打转。他抓起旁边的平板电脑,屏幕亮起,调出母株完整的基因图谱和Rt-7毒素那如同恶魔触手般的三维分子模型。密密麻麻的碱基序列、错综复杂的蛋白质折叠结构,如同疯狂旋转的万花筒,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前扭曲、纠缠、幻化成小麦苍白的面容。他试图集中精神,计算一个关键的结合能参数,这需要极致的冷静和精准。可那幻影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逻辑链条。
“该死!该死啊!”他痛苦地低吼,手指在屏幕上急躁地滑动、点击,输入一串参数,又烦躁地全部删除重来。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和他狂乱的心跳一样毫无章法。一个至关重要的抑制酶浓度参数被他连续输入错误了三次!这种低级错误,在他这个基地负责人身上,在平时,根本是不可思议的!
挫败感和时间流逝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铁箍。陈向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几乎失去焦距的双眼死死盯住隔离窗后那台高速离心机。里面正在分离他刚刚勉强重新处理好的母株细胞裂解液——那是下一步实验的基石!他需要一个数据,一个支撑他血清配方的核心数据!他等不及了!他等不到那该死的机器按部就班地停下!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攫住了他。他像着了魔一样,猛地扑到离心机的控制面板前,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和不顾一切的狂暴,狠狠砸向那个鲜红的、刺眼的“紧急制动(EERGENcY S)”按钮!
“呜嘎——!!!”
离心机内部高速旋转的转子被瞬间施加了巨大的反向制动力,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仿佛金属内脏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恐怖尖啸!整个坚固无比的机身如同遭受重击般剧烈地震颤起来,带动着沉重的实验台都在嗡嗡共鸣!这巨大的噪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向明混乱灼热的神经上,让他瞬间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脸色惨白如纸,惊骇地看着那台正在发出痛苦哀嚎的精密仪器——他基地里最核心的设备之一!
完了!里面的样本…这粗暴到极点的急停,产生的巨大剪切力足以将那些脆弱的生物大分子结构彻底扯碎、失活!他刚刚获取的、救命的材料…可能就在这声刺耳的哀鸣中…彻底毁了!
无边的绝望和对自己失控无能的滔天愤怒瞬间将他吞噬。陈向明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低吼,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如血,所有的理智灰飞烟灭,挥起沾着自己鲜血的拳头,就要狠狠砸向旁边一台无辜的精密质谱仪!
“姐夫!住手!”
一声焦急而沉稳、如同炸雷般的断喝,在实验室入口的气密舱骤然响起!基地最高级别的p4实验室,本不该有任何人能如此闯入!
陈向明挥拳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剧烈喘息着,如同被抛上岸的鱼,赤红的双眼循着声音,带着茫然和狂暴望了过去。
气密舱的内门滑开。余建国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路疾驰而来的风霜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无视了所有基地的安全条例。他身上的寒气似乎瞬间被实验室的恒温驱散,但那双与余小麦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此刻却异常锐利和清醒,如同穿透迷雾的探照灯。他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一片狼藉、溅着试剂和血迹的实验台,扫过那台仍在发出低沉嗡鸣、仿佛在控诉暴行的离心机,最后死死钉在陈向明那扭曲痛苦、濒临彻底崩溃的脸上。
“姐夫!”余建国再次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灵魂的沉重力量。他快步上前,没有去碰陈向明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拳头,而是稳稳地站定在他面前,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直刺陈向明那双布满血丝、几乎失去人类理智光芒的眼睛。
“建国…”陈向明像是被这目光刺穿了狂乱的气球,紧绷的身体晃了晃,那积蓄在拳头上的、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瞬间泄去,只剩下被抽空般的无尽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小麦她…医院…他们没办法了…只有我…只有我能救她…可我…”他看着自己沾着试剂、玻璃碎屑和自己鲜血、依旧无法控制颤抖的手,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我搞砸了…我又搞砸了!离心机…样本…全完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的声音哽咽变形,带着绝望的哭腔,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
余建国深吸一口气,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坚定。他伸出手,不是安慰的拍肩,而是带着稳定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稳稳地、用力地扶住了陈向明剧烈颤抖的胳膊肘,强迫他站直,强迫他那双涣散绝望的眼睛看向自己。
“看着我,姐夫!”余建国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试图敲醒陈向明混乱的意识,“你现在不能乱!绝对不能乱!”
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深切的痛楚,如同感同身受,但语气却愈发斩钉截铁:“那是我姐!我亲姐!她现在躺在医院,靠机器喘着最后那口气!我比你更想现在就冲过去,我比你更想把那些杂碎千刀万剐!但我更他妈知道,现在!此刻!唯一能把她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只有你!只有站在这个实验室里的你!这个基地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