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马帮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咒骂着该死的土匪。岩布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倒在地上、大腿被弩箭贯穿、痛苦呻吟的匪徒,对旁边一个武士使了个眼色:“去,给他个痛快,省得叫唤引来野兽,也省得他日后报复。”武士点头,拔出腰刀就要上前。
“且慢!” 一个清朗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是陈先生!他背着药箱,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挡在了那受伤匪徒和武士之间。
“陈先生?” 岩布眉头紧锁,“这是劫道的土匪!死有余辜!留他作甚?”
者黑嫫也驱骡上前,看着陈先生,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严厉:“陈先生,此乃凶徒,意图劫杀我等,若非岩布神勇,此刻哀嚎的便是我们!为何阻我处置?”
陈先生面色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没有直接回答者黑嫫,而是解下一直背着的药箱,然后,他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走到马帮中那面一直静静插在领头骡马驮架上的旗帜旁。
那面白底+绿水青山+蓝色新月旗帜在晨风中微微飘扬:白底为衬,象征纯洁与神圣的生命;山巅之上,是一弯宁静深邃的蓝色新月,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辉。
陈先生指着这面旗帜,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力量:“者黑嫫族长,武士长,诸位兄弟!请看这面旗!此乃月生少爷所赐,非为彰显武力,非为划分贵贱,它象征的是医者之道,救死扶伤之责!
‘青山之下无贵贱,蓝月所照皆苍生!’ 在这面旗下,在我陈某人眼中,没有官匪之别,没有善恶之判,只有活生生的、正在流血、正在痛苦、正在呼救的生命!
他是劫匪,罪当诛否?是!但此刻,他首先是一个重伤待毙、血流不止的人!医者之责,便是与死神抢夺生命,无论这生命背负着怎样的过往!见死不救,非医者仁心;因恶弃疗,违天道悲悯!
‘医者仁术,活命为天;蓝月之下,一视同仁!’ 此乃少爷立下的铁律,亦是我毕生践行的信条!若今日因他是匪徒而弃之不顾,他日我面对伤病交加的贫苦寨民、面对身陷囹圄的囚徒、甚至面对战场上敌方的伤兵,又如何能坦然施救?这面旗的圣洁,岂非蒙尘?
请允我为他止血疗伤!我陈某人以性命担保,只行医者本分,绝不涉寨务恩怨。救活之后,是杀是剐,任凭族长与武士长处置,我绝无二话!但此刻,让我救他!”
陈先生的话语,如同清泉流淌在肃杀的山道上,又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他那份近乎“迂腐”的坚持,在“活命为天”、“一视同仁”的理念支撑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和力量。他指着那面在晨光中飘扬的绿水青山蓝新月旗,身影仿佛与旗帜融为一体。
岩布握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看向者黑嫫。者黑嫫看着陈先生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那面在微风中仿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旗帜,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了王月生的种种神奇和出人意表,想起了毕摩阿普对那“济世”药匣的珍视。杀一个重伤匪徒易如反掌,但陈先生所守护的,似乎是某种更宏大、更触及根本的东西。
“……罢了。” 者黑嫫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陈先生,你救吧。岩布,带人警戒四周。”“是!” 岩布虽有不甘,但族长发话,立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