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证据,” 一些战俘说,“我们要被转运了,很快就能回家了。” 用事实去反驳这些言论毫无意义。这些人根本不想听真话,他们满心期待着能听到即将回家的好消息,简直天真得可以。
逃跑通道快要挖通的那天下午,威尔斯正在为一名伤员更换绷带,俄罗斯医生走了过来。
“夏洛特同志,” 她微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同事,可惜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了。” 分别?威尔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随后,斯科罗登卡医生邀请吉塔和威尔斯一起喝茶,威尔斯这才了解到更多情况。营地医生即将被调往另一个营地。她想带上吉塔,因为欣赏她工作时的沉稳以及身上的人道主义精神。吉塔?莫尔曼当即答应了。作为这位俄罗斯女士的助手,她觉得很安心,熟悉共事的人,也不用去适应新上司。俄罗斯女士对此十分满意,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从行为举止中能看出她的满足。
一个小时后,她说:“我现在让你们俩单独待会儿。政客家里有个长会,到时候大家都得去。我们明天可能就得出发了。吉塔想和她的同胞聊聊工作以外的事。”
“谢谢。” 德国女人向她点点头,威尔斯也感激地向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士鞠了一躬。起初,他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平日里他们只谈工作,讨论个别病人的康复方案,对那些装病的老手相视一笑,再一起猜测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也聊起了一些个人话题。威尔斯从吉塔?莫尔曼那儿得知,她如今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对命运将她带往何处,已然不在乎了。
“我对德国还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思念,” 她说,“我知道那里一切都已毁于战火,饥饿、困苦与绝望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我在这里倍感孤独,若不想就此沉沦,就只能独自熬着。”
她忽然瞪大双眼,脸色煞白,“威尔斯,” 她低声唤道,第一次握住威尔斯的手,“你愿意为我做一件真正关乎友谊的事吗?”
“就我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很乐意,非常乐意,准备送你一份真挚友谊的礼物,权当告别。” 威尔斯回答,“什么都行。” 他又重复了一遍。吉塔还能向他提什么要求呢?他又能给她什么,而她又会要求什么呢?
她仿佛变了个人,眼中满是恐惧、不安,还有些别的情绪,威尔斯无法解读。“我想让你帮我生个孩子。” 她语速极快,却又异常平静,快到威尔斯都来不及插话。
“你肯定觉得意外,我知道。但我也清楚自己为何要跟你说这个。我明天或者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咱们恐怕再也见不着面。我只知道你叫威尔斯?夏洛特,你也只知道我是来自柯尼斯堡的吉塔?莫尔曼。这样就够了,因为即便有一天我们重获自由,也不被允许再相见。”
“别胡说。” 威尔斯打断她,“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要是你想要孩子,也不会随便选个刚认识的人当孩子父亲。一旦‘自由’成真,你不可能不想见到孩子的父亲。你不能这么想……”
“先听我说。” 吉塔哀求道。威尔斯清楚地察觉到,她自己这奇怪的愿望。“你知道,我被判了二十五年劳役。能不能活下去,只有天知道。但倘若必须活下去,我不想孤单一人。我希望有个人能一直陪着我,一个值得我为之活下去、为之承受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