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多事情,或许正因如此才有意义。”
“什么?”
谢晚宁“唰”的站起身来,因为太过震惊,面前的茶杯都险些被她掀翻,“紫阳真人真的同意和我们下山去救许淮沅?”
“你慢些,不怕烫到?”叶景珩替她将水杯推得远了些,开口,“我说的话还能有假?自然是千真万确的。”
“我被你迷昏了过去一夜,他就这样同意了?”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叶景珩上下打量一番,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我看那家伙是个顽固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妻子儿女作伴,你不会是……牺牲了些什么吧……”
“噗——”
一旁的月七刚喝进去的茶水瞬间喷了一半出来,还没来得及擦就看见自家主子的脸瞬间一垮。
“你在浑说些什么?”
叶景珩气的眉毛倒竖,“信不信本王……”
话还没说完,感受到他阴恻恻杀意的谢晚宁已经缩头跑远了。
紫阳真人果然同叶景珩说的一样,今日早饭刚过,他便飘飘然出现,同他们一起下了山。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同一直守候在城内客栈的阿兰若汇合。
阿兰若眼下挂着乌青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疲惫不堪,见到几人自然喜不自胜,了解前因后果后立刻同紫阳真人交代了自己这些日子用了什么草药,许淮沅各有什么反应,而时隔几日,再见许淮沅的谢晚宁心绪也颇为复杂。
许淮沅比以往更瘦了许多。
他躺在客栈那简陋的床榻上,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长,衬得那床榻仿佛宽若黄河,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几乎看不出身体的轮廓,薄得如同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露在外面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皮肤也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色,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一点点流逝。
往日里那双总是盈着温润清亮的眼眸也无力至极的闭着,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深重的阴影,整个人像是个了无生气的玩偶。
他的唇瓣毫无血色,只有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可即使如此,那气息也轻浅得如同冬日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缕残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阿兰若在一旁红着眼眶低声道,“这几日,喂进去的汤药多半都吐了出来,你们若是再不回来,我只怕也没办法了……”
紫阳真人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走到榻前。他并未立刻把脉,而是先轻轻掀开许淮沅的眼皮看了看瞳仁,又凑近探了探他唇边微弱的气息,眉头越皱越紧。
接着,他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许淮沅瘦削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上。他的指尖冰凉,落在许淮沅同样冰凉的皮肤上,许久都没有动静,仿佛在感受着一种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脉动。
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紫阳真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紫阳真人的脸色越来越沉,那双年轻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搭脉的手指甚至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站起身,目光扫过充满希冀又带着恐惧的谢晚宁、面色沉凝的叶景珩,以及焦急的阿兰若和十一,声音低沉得仿佛压着千钧重担。
“情况……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凶险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榻上的许淮沅。
“‘噬心散’之毒,已非仅仅侵入心脉,而是……已然与他的神魂生机纠缠在了一起!毒性正在吞噬他最后的生命本源!”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他中这毒已经太久了,寻常解毒之法,已无力回天。若强行用药驱毒,恐怕毒未清,他这盏本就油尽灯枯的性命之火,便要先行熄灭了!”
紫阳真人目光锐利地看向谢晚宁和叶景珩,一字一句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搏一线生机,但……九死一生!”
“那也要救。”
谢晚宁立刻开口,声音急切,“请真人放心,若是可以救活他,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这毒即使要驱,只怕时间也要久一些,这里人员太过繁杂,多有不便,绝非治疗他的好地方……喂,把他衣服脱了,”紫阳真人开口,顺手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针袋,使唤着十一,“我先施针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然后带他回天游峰。”
十一沉默着上前,顺道白了一眼紫阳真人。
若非为了谢晚宁,他才不会对紫阳真人这样言听计从。
然而紫阳真人可不管这些,权当没看见,写了一份药方后,吩咐人立刻抓药去熬,接着认真的往那榻上一坐,开始做自己的事儿。
怕打扰他,几人默默退了出来,只留了叶景珩和自告奋勇的月七在里面帮忙。
救治过程漫长而艰难。在熬药的间隙,或是在施针后的疲惫时刻,紫阳真人偶尔会看着叶景珩的侧影出神,那双年轻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关于过去岁月的复杂情愫。而叶景珩,则始终保持着沉默,仿佛那枚玉佩所揭开的一切,又被他深深地埋回了心底。
“兰若,这些日子……真的多谢你了。”谢晚宁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却充满了感激,“若不是你,只怕我们就算请来了紫阳真人,也……”
阿兰若挑挑眉,“哎呀,跟我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许大人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了——”
她顿了顿,目光在谢晚宁明显清减了的脸上扫过,语气软了下来,“你这一趟,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谢晚宁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见阿兰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光顾着担心许大人,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她在衣服里东摸西摸,最后才从不知道哪里掏出略微有些褶皱的两封信来,颇有些尴尬的捋了捋,见那皱纹怎么也去不掉,只好放弃挣扎。
“这有两封信来说是给你的,我不认得大楚文字,又怕搞丢了,所以特意贴身带着,谁知道还是弄得有点皱了……”
“皱便皱了有什么要紧?”
谢晚宁正想笑她这模样实在可爱,低头一见那信的落款脸色顿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