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2 / 2)

“呵,白微澜你还想打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要不是我舍不得美人儿受罪,我会花大力气把你们从牢狱里调这里?”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白微澜,你媳妇儿归本少爷了!”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被判了死刑,开春斩立决。宴绯雪被充入教司坊供人玩乐,是老子花大价钱买来伺候……”

“砰!”

拳头快到宴绯雪眼里划出残影,只见白微澜后背与胳膊间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拳头似铁锤一般,一下下的砸向吴吉语。

吴吉语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拳就把他撂倒在地上。

吴吉语侧脸被按在地上被揍的痛苦扭曲,但他看着白微澜怒意铁青的脸色,内心竟涌起一阵快意。

白微澜不是看不上他吗,此时竟然为了一个妓子大发雷霆。

吴吉语嘴角被打的吐血,却龇牙笑得阴毒,“不过是个下三滥的烂货,老子不嫌弃他已经是他的恩赐,还是你愿意你死后,你媳妇儿被送教司坊供人日日玩乐。”

白微澜怒意中烧,拳头带起寒风刺激的额头眼角经脉紧绷,拳头像是利剑似的一下下刺入吴吉语的胸口。

但吴吉语像是笃定他不敢打死似的,一直晃着扭曲的笑,用污言秽语的挑衅。

宴绯雪听着吴吉语刚刚说的判刑,心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逃出来后见识过正常外面的生活,他绝对不要再被囚笼困住。

宴绯雪看着此时痛苦叫唤又荤话连篇的吴吉语,他拔下腰间的匕首,脚尖慢慢逼近。

吴吉语余光一看到匕首寒光,吓得一哆嗦,尤其是定睛一看,宴绯雪眼里的阴冷让他如坠冰窟。

就在宴绯雪准备下手的时候,白微澜一把夺过他的匕首,朝吴吉语刺去。

宴绯雪面色吃惊,但又随即露出欣喜快哉的神色。

“啊!”

白微澜匕首狠厉的刺在了他的下-体。

随后,木门被打开了,涌入几个狱卒。

他们见到地上一摊血渍,和晕死过去的吴吉语,顿时脸色都吓苍白了。

这可是他们刑部尚书的亲外甥。

慌乱中,几人快速把吴吉语擡出去,可一把吴吉语扶起,他裆下掉下了一根东西。

几人惊诧张嘴哆嗦不止,只觉得大难临头。

只听白微澜冷声鄙夷道,“这么小,擡的时候注意点,别丢了都不知道。”

那狱卒也是刚刚接收到白微澜两人的判罪,此时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开口喝止道,“你本就死到临头,现在又闯下大祸!”

“滚,不滚老子连你们一样阉。”

白微澜眼尾沾着血迹,眼神格外凶残的盯着他。

狱卒下体一哆嗦,连忙挥着手叫同僚赶紧擡人走。

最后那狱卒不忍直视地上的东西,但不得不捏着鼻子,一手捡起地上的血根。

火房恢复安静下来后,便是一片死寂。

地上寒气重,血开始凝固,书桌上砚台的墨汁已经浮了血腥气。

白微澜看着锋利无比的血刃,上面照着他恨意与怒火纠缠的高眉,眼瞳紧缩发狠,透着狰狞的囚困。

宴绯雪拉着他手腕,僵硬的像是铁棒似的,他想看看他拳头有没有受伤。

白微澜擡头看他,摇头道,“脏。”

宴绯雪顺着他,松开手。又转身进了盥洗室,从里面拿出来巾帕和木盆。

白微澜蹲下,先洗了手,然后再慢慢擦洗地面。

宴绯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坐在书桌前,把白微澜没有画完的狗爪,提笔添墨重新接着画。

白微澜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出来,见宴绯雪身上还穿着吴吉语备的俗不可耐的衣裳。

他眼底阴鸷,动了动嘴角,到底没说要他换。

宴绯雪虽然看着在专心作画,但余光一直关注着白微澜,见他神色闪过厌恶拧巴,便想起身进屏风换掉。

白微澜按下他肩膀,“不用,我们这里也没换洗的衣服,就像晏晏说的,衣服只是衣服。”

宴绯雪看了他一眼,安然坐好,继续提笔做画。

白微澜见宴绯雪一世静好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出声丧气话;但刚刚吴吉语的话,令他心头乌云密布又生出一丝卑劣。

“晏晏,要是判刑是真的……”

白微澜满脸郁色盯着宴绯雪的反应,但宴绯雪擡头,他眼神又飞快闪躲。

这时候试探真是有些卑鄙和不是人。

要是宴绯雪真的被充入教司坊,他绝对不能接受。

此时开口试探,让他一直坦荡炙热的情谊蒙羞。

只一闪而逝的阴暗便像是舌尖含着毒药一般苦涩懊悔。

不待宴绯雪开口,他立马认真道,“判刑是真的也没关系,我舅舅明天就回来找我,我们不会死。”

可宴绯雪是谁。

更别说这是他枕边人。

他早就洞悉白微澜眼里的慌乱和懊恼,还有自责贬低的颓丧卑贱。

宴绯雪放下狼毫,望着那双忐忑的黑眸,反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判刑,你希望我怎么办?”

白微澜低头,不敢看宴绯雪清澈了然的眼睛。

他微垂着肩背像拱起的山脊,屋子里弥漫的血腥气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污言秽语。它们与判下的罪行,一直在白微澜的鼻眼耳廓处无声喧闹和挑衅。

理智摇摇欲坠,快镇压不住山脊下的困兽,阴郁洪荒袭卷他整个眼底。

白微澜擡头,黑眸里占有欲不加掩饰。

他俯身紧紧抱着椅子上的宴绯雪,像是要将他融于自己胸口,几乎低吼道: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白微澜从来没这么大力气抱过宴绯雪,宴绯雪疼的皱眉,甚至脖子有些勒着喘不过气。

宴绯雪全身被禁锢在灼热又强势的怀里,他被困在桌椅方寸间,白微澜面对面抱着他。

他看不到白微澜的神色,但是白微澜胸口暴怒起伏的厉害,那重重又慌乱的心跳在向他求救,又企图融化他的心口与它合二为一。

宴绯雪的手腕也被折抱在坚硬的胸膛里,他想伸手回抱白微澜都没有办法。

他刚刚扭动一下胳膊,就被理智失控的白微澜视为无声反抗。

不出意外,脖子被犬齿狠狠咬下了一口,痛的宴绯雪直嘶气。

可他舍不得推开白微澜。

白微澜侧颈腾烧的血液、紧绷凸起的筋脉,无疑不在宣示着白微澜理智被拉入黑渊。

他在痛苦的挣扎。

他在怕。

白微澜听不得一点关于他的不好言论和事情。

他在自责愧疚没保护好自己,同时又想借机试探他的想法。

男人的占有欲真的很强。

宴绯雪仰着脖子,蹭了蹭那薄汗与筋脉怒胀的侧颈。

两两相贴,宴绯雪脖子带着爱抚又眷念的磨蹭,他温凉的体温和令人头皮酥麻的触感,很快安抚住白微澜的无声咆哮与失控不安。

白微澜失神黝黑的双眸渐渐回神,低头只见宴绯雪艰难的仰着脖子。

侧颈拉出好看的弧线,像是一抹玉色划过眼前,令人心头一颤。

这臣服讨好的姿势,让白微澜忍不住喉结滑动。

他眼眸深幽犬齿蠢蠢欲动。

起了色心。

不过,白微澜压下想舔咬的冲动,因为他耳边像是听到宴绯雪细碎又艰难的呼吸声。

几乎像是细喘。

白微澜立马松开宴绯雪,他扶着人肩膀,只见宴绯雪面色被憋的发红眼里满是担忧。

白微澜心间凉了一片,低头道,“对不起。”

宴绯雪被松开,立马背靠在椅子上,脑袋也枕在椅靠上,畅快的呼吸一口气。

他歪头看向白微澜,“擡起头。”

白微澜闻言慢慢仰头,但还是心虚自责不敢看人,只斜视着虚空。

宴绯雪仰头准备开口,又扯到脖子的咬痕,他轻蹙了下眉头,白微澜立马俯身想凑近。

宴绯雪擡手挡住他,“你真是像狗一样,每次不开心就咬人。”

白微澜愧疚又低下下颚。

“擡头。”

“哦。”

“我喜欢你这样。”

“哦……啊?”

宴绯雪看着白微澜眼里混乱的情绪,愧疚、慌张、惊讶最后归于茫然不解。

宴绯雪笑着打量白微澜的神情,后者被视线逼的昂着脖子,肩背挺的笔直,就连双手都听话的贴着衣袍缝隙。

宴绯雪的眼神至上而下,像是点火似的,白微澜的呼吸逐渐混乱,抿嘴,有些心虚的扭头避开视线交汇。

宴绯雪看着他那未消的那处又开始变……也是头疼。

真是可以随时随地发情。

“我不是。”

白微澜也了然宴绯雪的神色,开口嘀咕道。

“我控制住了。”

“哦,那我夸夸你?”

白微澜盯着宴绯雪看了眼,自己试探凑近,贴了贴嘴角。

见宴绯雪眼里有笑意,他心神瞬间恍惚,下意识准备撬开相贴的唇角。

不过宴绯雪一把推开了他。

眼里明明在说你不是控制的住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

白微澜委屈,你不勾引我我肯定能把持的住。

宴绯雪开口道,“你刚刚说你舅舅会救我们?”

“嗯。”

经过白微澜刚刚的发疯,此时两人都很淡然镇定。尤其是,白微澜的情绪向来被宴绯雪掌控着。

宴绯雪道,“要是奕王他们失败,那么只能指望你舅舅,可你舅舅好像……这么些天也没来看你。”

宴绯雪没打过交道,不知道他舅舅给人什么感觉。

从白微澜的只言片语里,他也无法以偏概全。

虽然内心觉得他舅舅有些自私自利,但还是没武断开口。

提起舅舅,白微澜的脸色没有放松,眉眼还有些凉薄。

“就像吴吉语刚刚说的,我打他,不仅他舅舅要找我麻烦,我舅舅也要找我麻烦。”

白微澜嗤笑道,“我以前还真是个傻子。”

小时候他舅舅把备受欺辱的白微澜接到府上,六岁的白微澜还以为重新有了个家。

失望多了,后面看淡了,不咸不淡的相处着。

他舅舅给白微澜的永远是规矩礼教和呵斥。

宴绯雪道,“那你舅舅更加不可能救咱们吧。”

白微澜笑笑,“没事,谁让他养出了个白眼狼呢。”

他挑起一抹弧度,慢慢开口,好像随着这话落声,他和舅舅之间微薄的情谊也变成了算计。

“我手上有他致命的把柄,他不得不帮我们。”

宴绯雪惊讶。

白微澜道,“是不是觉得我挺白眼狼的。”

宴绯雪沉默了会儿,白微澜眼里成竹在胸的亮光渐渐暗淡了。

宴绯雪立马摇头,“不是。”

他伸出手心,白微澜把自己手心复上,两人握着手,白微澜坐在书案上,就这么看着椅子上的宴绯雪。

宴绯雪道,“一定是你舅舅让你察觉到了危险或者敌意。”

“不知道,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就留一手。”

“而且,也多亏了吴吉语送上门来,不然我还在想如何通知到我舅舅来找我。”

“看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来。”

就像从小到大一样,平时舅舅不会管束他,但他在外面惹祸了,第一时间押着他不由分说去道歉。

以前白微澜对舅舅还抱有幻想,觉得是他救了自己是自己唯一的家人。舅舅像父亲一样威严呵斥自己,他对自己还是关心疼爱的。

但是经过十六岁大病一场,两年后他舅舅把他送回白府冲喜;他在鬼门关过了一趟,心里只剩下冷漠和无处发泄的恨意。

等他舅舅找来,一定又是劈头盖脸的呵斥,如果听到他的威胁,一定怒骂他白眼狼。

不过先找来的,不是白微澜的舅舅。

先来的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进来,没自报家门,只是扫了一眼白微澜,然后一脸厌恶的打量宴绯雪。

不言而喻,两人都知道她是什么人。

“真是生了一张下流胚子脸。”赵书蕴满眼高贵鄙视道。

宴绯雪反唇相讥,“真是开了眼,宴府的女主人竟也和粗鄙的市井泼妇一般。”

这话无异于杀人诛心。

赵书蕴最忌讳旁人说这个。

把侯府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她引狼入室。

全京城都在看她的笑话。

他们有什么资格看笑话,她是文渊侯府的主人,那些低贱的蝼蚁只能嫉妒背地乱嚼舌根子。

她瞧不起宴绯雪,此时被这么说,她暴跳如雷擡手扇去。

不过白微澜擡手就折住赵书蕴的胳膊,狠狠推了出去。

珠钗乱晃。

要不是旁边嬷嬷扶着,人就趔趄倒地了。

“大胆,一个死刑重犯,竟然敢冒犯二品诰命夫人!”嬷嬷忠心护主呵斥道。

宴绯雪漫不经心笑道,“可惜呀,二品诰命夫人也守不住百年文渊侯府,百来之后,有何颜面见祖宗。”

赵书蕴气的手指直抖,怒道,“你就嘴皮子厉害几天吧,倒是你男人砍头,你充入教司坊,你就做千人……”

“你!你!”

“你竟然敢打我!”赵书蕴怒瞪白微澜。

宴绯雪扬了下眉头,啪的一巴掌又打在赵书蕴的右脸上。

赵书蕴屈辱愤怒的望着两人,两边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

一旁嬷嬷被白微澜扭着胳膊不得动弹,龇眼怒气冲冲,嘴里直说反天了。

赵书蕴心里气的扭曲,这辈子万千宠爱只有她打别人的份,从来没人敢打她!

就在她擡手准备打宴绯雪的时候,只见宴绯雪拔出腰间的匕首。

匕刃锋利寒光亮眼。

赵书蕴连连后退吓得花容失色,不过退至门口后她瞬间安心了,外强中干道,“门外就是侍卫!”

她说话的瞬间,宴绯雪已经把匕刃逼在她脖子上了。

宴绯雪的眼神比匕刃还要寒冷,像是割破她细嫩的脖子令人颤栗。

赵书蕴忍不住出声尖叫。

“嘘~”

“你出声吓得我失手了怎么办。”

赵书蕴连连捂住嘴巴,惊恐的看着面前容貌殊色迤逦,神情却冷彻的宴绯雪。

他简直是疯子。

宴绯雪笑道,“怕什么,你派人抓我儿子的时候,你想过他会怕吗?你当年大婚的时候,故意送喜帖刺激我娘,你想过她过鬼门关怕吗?”

赵书蕴呜呜摇头,心神高度集中,只觉得匕刃又沿着血痕更进了一分。

热血留下脖子,像是血蛇缠绕一般令人胆寒颤抖。

窒息、惊惧到几乎失声。

赵书蕴精心打扮的妆面,此时惊恐的有些扭曲。眼泪冲刷掉脂粉,面容露出岁月的细痕。

宴绯雪柔声道,“真是可怜你,一个侯府居然被一个男人鸠占鹊巢。”

一提到侯府,赵书蕴慌乱无措的脸色顿时涌现出恨意。

宴绯雪满意的笑了。

他轻轻道,“你的仇人不是我,我的仇人也不是你,都是宴德席,他才是罪魁祸首。”

“杀了他。”

“杀了他,你才能保住文渊侯府的荣耀,你才不会日日噩梦半夜惊醒,你才不会被天下人耻笑被奴仆欺主,你才能让你双亲安心离去。”

赵书蕴神色有些痴愣,眼底的泪意凝固一般,而后从里面涌现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杀机。

宴绯雪似鼓励一般蛊惑,“你做得到。”

他说着,匕刃朝里抵上一分。

赵书蕴没了反应,脑子里全是要杀了宴德席这个罪魁祸首。

宴德席如今的成就和荣耀都是她给的。

她自然也能杀了他。

背叛她的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