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开业(2 / 2)

不过此时再看来镜明,百姓无不敬畏爱戴。

果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来镜明当得起一声来青天,当初和白家提议也确实也百姓着想。

尤其是,那些不相信白家和官府,提前贱价抛售票据的百姓,此时肠子都悔青了。

而那些没有票据,原本只是花几十文钱买个十几两票据赌一把的百姓,此时一个个欢声震天,嚷嚷着今天去盛雪楼请客。

还有一部分持票据观望,抱着一点希望相信白家,因为除此之外也别无办法。此时,兑换票据指日可待啊。

原本以为按照酒楼盈利来看,最快得两年开始兑换。哪知道钱庄成立第一天,就开始兑换第一批票据了。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人生之幸。

“不知道我会不会在第一批兑换名单里面啊!”

“白家开业就存进这么多银子,大几十万吧!能不能把我们银子全兑换了。”

“是啊,起码三十万左右啊。咱们就几十两银子,九牛一毛都不到嘛!”

“这老弟在做什么白日梦,这银子存入钱庄又不是等于钱庄的了。人家钱庄开业第一天就兑换一批,说明诚信守诺。”

“是啊,开业第一天就兑换了,两年内一定能兑换完啊。”

百姓分歧不一,这种事情宴绯雪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刚刚在衙门引导话头的邻里百姓,和现在搭腔出气的百姓,其实都是宴绯雪私底下找的口风紧的百姓。

信裕门口挤满了百姓,唯独道路中间留了一块,因为狗官还在被世子殿下罚跪。

百姓们翘首以盼希冀自己在第一批名单里,一个个垫脚张望,又时不时低声祈祷。

不一会儿,只听前面百姓一声大喊,“第一批兑换名单出来了!”

到底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第一批兑换。

一定要是我是我!

百姓探着脖子,只听白微澜道,“第一批能兑换票据的百姓,需要符合以下两个条件。”

“因病、因残、因灾导致家里丧失主要劳动力,难以维持基本日常的家庭。”

“有劳动能力,但因病、因残、因灾、因自然条件差等原因,造成基本生活困难的家庭。”①

百姓一听嗡嗡闹翻了。

刚开始多激动兴奋,现在期待落空就多失望和气愤。

不想兑换就别把人当傻子耍啊。

“这谁符合啊,家里要么残疾要么孤寡还要穷的揭不开锅,这么穷的人手里,能有票据吗?”

“是啊,在赵家当铺存银子的少说都二三十两家底,怎么可能家里揭不开锅。”

“第一批兑换要这个条件,摆明了就是为难戏耍我们嘛。”

不过,这几人的抱怨刚引起共鸣,就见人群中一人举着手臂竭力大喊,“我!我!我符合!”

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从人缝中挤出来。切确的说,那乞丐一脸惊喜跛脚奔来,而百姓捂着鼻子主动避道了。

他一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的,手指甲黑黢黢的,但手里高举着的票据,却很干净崭新的。

一看就很认真保存,当宝贝供着。

那票据递到白微澜面前,白微澜示意周焕接过。

周焕道,“是赵家当铺的二十两存根票据。”

周焕验过后,又交给一旁王掌柜验。王掌柜在赵家干了半辈子,一摸着票据手感就知道是真的。

“白爷,这确实是赵家当铺的票据。”

“好,当即兑换。”

这话听的百姓立即眼红眼馋的不行。

这乞丐简直行大运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票据。

然而没等找茬儿的开口,又有人问那乞丐,“你是花了多少钱买的这票据。”

那乞丐道,“五十文。”

“五十文?你们乞丐身上能掏出两个子儿都不错了,还能有五十文?”

“乞丐怎么了,我一天存一文钱,一年也有三百六十五文钱!”

“那这乞丐胆子还挺大的,几乎拿全部家底赌一张票据。”

“这不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们乞丐本就没钱,输了再乞讨,赢了就一夜暴富。但我们不行啊,不敢赌也舍不得赌。”

那乞丐听着话得意道,“我才不是赌,我是相信白家人品。长琴巷子几十户人家,挨家挨户乞讨就白家施舍的最大方。”

“下雨天了在门口避雨,家丁也不会驱赶。”

“白家人善好施,我一听见说白家组织一文钱认购赵家票据,我当即就找我的兄弟乞丐一人凑点铜板,就买了一张。”

“嘿嘿,果不其然,我赌对了。”

“我要是有你们身上的银子,我一定全都买了,哪像你们犹犹豫豫最后被别人买了。”

那乞丐说话间,钱柜小伙计已经端着银盘出来了。红布上四锭五两元宝,看得人人眼热。

那乞丐道,“能帮我换成铜钱吗?这样我们才好分。”

白微澜点头,底下伙计又去换。

二十贯铜钱用红绳串着,那乞丐一串串的挂在脖子,笑呵呵的在百姓羡慕眼热中走了。

走了一半,他又溜回来,像平日乞讨说吉利话一样,双手作揖大声道,“祝信裕财源广进恭喜发财。”

白微澜笑了下,双手抱拳回礼,“也祝小哥万事顺遂。”

那乞丐明白白微澜的话,开口道,“年底没人敢抢钱,衙门正抓人巡逻的紧。”

一旁来镜明闻言笑笑,目光朝底下百姓一扫,一个个摇头一脸良善。

可真是羡慕那乞丐啊。

一夜暴富啊。

泼天巨富眼睁睁从自己眼前溜走,谁不捶胸顿足眼红丧气啊。

“白东家,你这第一批兑换条件不能放宽一点吗?像那跛脚乞丐的人还是少吧。有几个饭都吃不饱的农户敢赌钱买啊,更别说本身在赵家存钱了。”

白微澜扫了那人一眼,目光睥睨,强势道,“这就是我定的第一批兑换的百姓,你要是不符合,那只能再等了。”

那人只缩着脖子,人家不兑换确实没办法。

“要是第一批没有符合的人了,我开始第二批兑换。”

百姓闻言一震,目光紧紧盯着白微澜,希望自己这次符合条件。

白微澜见他们这么紧张,开口道,“你们就这么怕我白家不给你们兑换?”

“不不不!白家肯定会兑换的,只是谁都想先把银子捏手里嘛。”

赵家票据一共一万五千三百多两,要是不开铜矿,对于白家来说,也能一口气兑换掉。

但现在只能勉强撑着兑换小半。

白微澜道,“第二批兑换持有赵家当铺票据最多的人。”

底下百姓纷纷报数。

都是一百两往上走,最后出了好几个小几千的。

“我三千两!”

“我四千三百七十两!”

四千两一出声,鸦雀无声。

那人还没欢喜出声,就见来镜明开口道,“我六千两。”

“啊??”

顿时一片哗然,百姓眼里全是疑惑。

这时候突然有人好像记起来有这么回事,“好像是的,酒楼开业拍卖那天,是县令大人认购的最多,我当时还以为是县令自掏腰包支持白家事业。”

“好像县令一共用了六百两银子拍下的这六千两啊。”

“这回真是泼天巨富了。”

“哎!可惜啊,我怎么就没抓住!”

来镜明听着底下的议论,他开口道,“本官兑换的这六千两,将分发给符合第一批兑换条件的百姓。”

“啊!”

“六千两啊,就算五百户分,一家也能分十两啊。”

“十两够那些人家吃两年了吧。”

来镜明听着百姓议论开口道,“你们都知道能第一批兑换条件的百姓少,但符合这一条件的百姓却很多。”

“全县有户八千六百七十七,丁口三万一千三百七十五;一共有两千一百三十户符合第一批兑换条件。”

“也就是说,临近年关,起码有两千多户人家,都是揭不开锅处于饥寒交迫中。”

“兑换的这六千两,也能勉强让他们过一个热闹年,开春也有钱种子春耕。”

人群中的杨二花听见来镜明这样说,立马感激下跪,“谢谢来青天,这真是一笔救命钱啊。”

百姓听完来镜明说的,也心服口服,确实应该让县令大人先兑换。

一时间纷纷下跪磕头,说来镜明是个为民造福的好官。

百姓面露羞愧,感于来镜明的谋划。县令时时刻刻为百姓着想,自己最开始还怀疑,来镜明霸占贪污了赵家当铺的钱。

还对县令夫人贪污受贿的事情,信以为真。

百姓面色感激敬畏,齐齐给来镜明磕头谢罪又谢恩。

百姓的议论声来镜明和云林都听得见。

来镜明连忙扶起百姓,一旁云林也扶他们起来,却被一些妇人抓着手腕道歉。

说自己以前也嚼过舌根子,以为夫人贪污受贿。

但看到夫人如此朴素不施粉黛,银子都掏出来花在了百姓身上。

云林面色不自然的笑着,心里愧疚又高兴。

然而冷静下来后,更多是自责和越发不安。

来镜明每走一步都光明正大,是自己这个污点让他有了破绽瑕疵。

他见世子殿下和来镜明说话,看神色显然是赞许他刚刚的做法。但来镜明面色却并未看得出高兴。

在旁人看来,来镜明是自谦认为是本分应该做的。但云林却知道,来镜明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他们只是在赎罪,却反而要了百姓的恩德。

云林执拗的想着,内心越发不是滋味。

百姓那一张张笑脸,却换不回来镜明的坦然爽朗大笑。

都是他的错,成了来镜明一辈子都要遮掩的污点。

云林越想越钻牛角尖,周围都在庆祝开业,一声声祝贺袭来,又一声声道谢推去,云林在声浪中孤立无援。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坏的时候理直气壮坏的胆大,可稍稍有一丝忏悔之心后整日提心吊胆,杯弓蛇影。

他为什么要这么极端,他也不想这么极端,就不能坦坦荡荡的活着吗。

或者,他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怯弱的。

开业仪式结束后,云林找到了宴绯雪。

他本以为宴绯雪不会见他,毕竟钱庄开业应该很忙的。

“我,我能找宴哥哥聊聊吗?”

宴绯雪看着云林忐忑的模样,让开了门缝。

云林缩着肩膀进门后,挨着离宴绯雪最远的凳子坐下了。

但其实也就是对角线。

云林看了宴绯雪一眼,手指忍不住有些哆嗦,他给自己倒了热杯茶水握在手心。

“你找我什么事情?”

云林本来不知道如何开口,正踌躇着就听宴绯雪主动开口,这无疑令他心头一喜。

他试探道,“我看白微澜和世子殿下关系很好,我能把我之前受贿五百两的事情告诉世子殿下吗?一切听凭世子责罚。不然我老想着万一来镜明今后高升关键时期,被爆出来后东窗事发,影响他官途。”

宴绯雪闻言就这么静静看着云林,云林紧张的缩了下,忍不住咽口水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你的世界就只有非黑即白吗?”

不管黑的白的,过于纯粹的世界,只要外界一点浸染便会失去平衡,于是中和成了灰色缓冲地带。

能做到过于纯粹的人,一定是坚若磐石的赤子之心,或者天生冷心冷情。

不是云林过于胆小慌张,而是他年纪阅历在这里。

“如果你想求一时的问心无愧,你便去找世子坦白。”

“那我想一辈子问心无愧呢?”

“不惧人言非议,不自轻自贱,不自怨自艾,不惧过往不畏将来。”

“至于俯仰无愧于天地……这是来镜明要走的路,不是你的。”

云林喃喃道,“不惧人言非议,不自轻自贱,不自怨自艾,不惧过往不畏将来……”

他低声自语,好似从这几个字中得到力量,一遍遍冲刷着他体内的沉疴宿疾。

云林擡头,眉宇阴霾驱散,目光坚定感激,“谢谢宴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林说完就出去了。

账房里面的一侧门打开,只见白微澜和顾凛柏走了出来。

顾凛柏道,“来镜明确实可堪大任,不过还需要再磨砺下。”

来镜明找他坦白要处罚自己,云林也要找他处罚自己。只不过来镜明已经处罚完了。

来镜明穷的叮当响,要是罚钱,他一百两都掏不出来。

虽然来镜明有功,但功是功过是过。

最后便处以二十大板。这二十大板打的有技巧的话,屁股安然无事,要是实打实打,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养伤。

来镜明叫衙役重重大,打完后疼的面色惨白,心里堵塞的气儿却通了。

顾凛柏对白微澜道,“你看人没走眼,来镜明确实有贤臣风骨。”

白微澜道,“到时候请世子殿下多多关照一二,三年任期一到,争取能调任一个好差事。”

这还是白微澜第一次求他走后门说好话,顾凛柏道,“我会考虑。”

白微澜道,“这次,我以为世子会派小六小四前来押送银两,没想到世子亲自前来了。”

十五万两银子,其中有十二万两是白微澜自己的,还有三万两是顾凛柏出的。

原本白微澜是没打算把闻登州的银子来回倒腾,这样光行脚费用就得两千多两。不过用了李家的船只去接,倒是费用便宜了一半。

要是用镖师押银子,费用更贵,顾凛柏带的将士也省了一笔。

白微澜看到顾凛柏亲自前来还挺吃惊的,此时顾凛柏也有些面色不自然的别扭。

宴绯雪见状道,“押送的银钱太大了,还真只有世子殿下亲自出马才能镇的住。”

白微澜点头,确实顾凛柏亲自押送,他会放心很多。

宴绯雪道,“殿下,家里略备薄酒设置家宴,为殿下接风洗尘聊表心意。”

家宴确实是招待贵客的最高标准了。去酒楼招待显得生疏距离,能去家里做客的都是亲友。

“好。不过你们别告诉孩子关于我的身份。”

盛雪楼的伙计以为这次又要招待世子一行。摩拳擦掌快把桌椅角落擦出火花,结果告知不在酒楼在家里招待。

伙计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老板特别厉害。半年前和世子还是陌生人,半年后,世子就赶来撑场子了。

今天的盛雪楼也格外热闹。

白家钱庄开业,来镜明兑换了六千两分发给疾苦的百姓,这就是一个好兆头。他们的票据兑换也指日可待。

钱庄开业前,好些私下开了盘,纷纷押州里分号排场大。

前面确实被钱多余唬住了,着实为白家捏一把汗,但后面白家压倒性碾压。

人家有世子撑腰,十五万两的银子流水似的哗哗运进钱庄。

听说钱庄的护卫,都是从军中退伍出来的老将士。

谁说白微澜是白手起家,这换谁谁都不信啊,指定背后有人。

而有阅历丰富见识多的老人则是摆起了龙门阵,说这回钱庄开业,堆花银子可比州里好些钱庄多太多。

寻常钱庄背后没个靠山哪能立住脚,可白家这靠山最硬气。

邸报上都写了奕王现在成了摄政王,奕王世子也可谓权势滔天了。

最让人嚼不乱的话头还是钱多余,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高楼塌。

月牙嫂子让人唏嘘不已,但也得了三百两。

钱多余到底塌不塌这份差事能不能保住,每个人心中想法猜测不一。

不过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丰康钱庄开业第一天,掌柜的就被衙门抓去了,这笑话恐怕得代代相传。

而白家说到做到,一开业就兑换票据,也成为一段佳话。

白家的信裕钱庄果真是讲信誉的。

这比那什么外来的钱庄可靠多了。

他们是喊的好听响亮,可给百姓实打实好处的,还是他们本地钱庄。

引用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