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这期待是何原因落空的,但是我们希望让您享用满足。”
燕镇不卑不亢,那人更加恼火了。
“所以你的意思说我故意拿苍蝇讹你?你就是这样对待食客的?叫你们老板出来!”
那人一拍桌子,震声入耳气势汹汹。
燕镇还在解释安抚,周围食客小声嘀咕,伙计们都无计可施。
这种找茬的只能低声下气好声送走。要是白爷在就好了,肯定有办法的。
“不叫是吧,你们就是店大欺客!”那人就是笃定白微澜今天不在场,气焰格外嚣张。
“实在抱歉,我们可以给您重做一份或者这份免单,您可以二选一。”
“我都不接受!这么恶心的玩意儿,要你们老板给我出来!”
万杏此时在给一个食客点菜,听见激烈声后说了声抱歉,朝那食客走去。
“您好,我想请问这苍蝇,您怎么能证明他是端出来前就掉下来的。”
一旁食客闻言,出声道,“是啊,只要看看他筷子上的苍蝇有没有油嘛。”
可那食客一说完,那找茬儿的汉子手里筷子一抖,苍蝇掉进了菜汤里。
万杏气的皱眉,但是使劲儿压了下去。
他道,“我们老板不在,那您说出您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这就是你们态度?吃出苍蝇像是吃到屎一样,你们还这么高高在上,别以为几个铜板就能打发我。”
“我要你们承认是你们没搞干净,菜里出了苍蝇!”那人凶着三白眼,一副老子不差钱,只要你们道歉认错的态度。
周围人原本还以为他是在找茬儿;但是现在不要钱,只要道歉。一时间都摸不清真假如何,觉得可能真的吃出苍蝇了。
万杏也凶道,“我们酒楼最注重干净卫生,不可能出现苍蝇!”
那凶悍的食客忽的拧着万杏胳膊,“好啊,衙门就在对面,有本事现在就跟着我去报官。”
万杏神色吃痛,害怕面前压下来的阴影,但也强势镇定道,“抓我干什么,这和你的问题无关!”
万杏小小一只,纤细的胳膊被那凶汉一手就紧紧握住,看着十分吓人。
周围食客吓得后退,燕镇立即站在万杏前面,从汉子手里扯万杏胳膊,严肃道,“松手,不然报官,殴打我们伙计!”
万杏眸光闪闪,看了眼燕镇挡在前面的肩膀。胳膊被那汉子狠狠一甩,他吃痛的揉着。
燕镇余光见他面色难受,“你没事吧。”
万杏摇头。
只听那凶汉道,“报官就报官,我正好让县令给我评评理。”
此时人群中有人道,“这位兄弟,你怕不知道吧,这家老板和县令好的穿同一条裤子,你去能要到什么公平,只怕吃板子吧。”
这个人本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能得到一番认同;但是周围食客却说来县令可是清官好官,绝不会徇私舞弊。
那找茬儿凶汉见没人接话,自己开口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不要紧。”
“今天奕王世子一行官员在遥山县落脚,这么多官都在遥山县,我就不信还判不了我一个公平道歉。”
“什么?奕王世子一行官员?”
“周围官都跑我们这来了?”
“世子啊,就是皇帝的侄子啊!”
“天啦,这么大的官啊。”
万杏都惊讶懵了。
贵客竟然是世子身份,难怪今天宴绯雪自己巡楼检查。
不,万杏把思路强迫拉回来。
如何都不能见官。
百姓一听要见官,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肯定添油加醋的;那最后不说结果如何,盛雪楼的招牌一定受损。
而且,今天,这日子怎么能见官。
是要在盛雪楼招待贵客的,结果出了这么扫兴的事情,开局就不利。
万杏突然明白了这人的用心险恶,顿时目光如刀子似的盯着那食客。
“哟哟,瞧瞧,一听要见官,又不做声了,打算强把我绑在酒楼不让走吗?”
“今天你们不道歉,我就非要见官!”
周围伙计急的原地跺脚,见官不能见,道歉也不能道;这人明显就是找茬的,但是一个个急的又没主意。
这时候,只听万杏道,“那您稍等,我请我们老板娘出来。”
老板娘能解决的了吗?
平时看老板娘笑意盈盈的,哪是这凶悍男人对手。
不过,此时也就只能等老板娘拍板,是见官还是道歉了。
“行,我就等你们老板娘。”
他此时挑白微澜不在才来,就是打听到盛雪楼的老板娘只管账本,平时比白微澜好说话好对付。
倒是期待这个花瓶,被他为难的如何花容失色。
他正舌尖抵着腮帮子想着,就听一清凌凌的声音传来,“这位客人,抱歉你说吃到苍蝇了,请问是从哪盘菜里吃出来的?”
那凶汉一回头,就见一张冷艳玉人似的五官。但是让他心头一颤的是,那双看来的眼睛,犀利而透彻,像是淬了毒的珠宝,一对视就心虚发作。
那男人挺了挺肚子,眼里慌乱一闪而逝。他飞快低头,见苍蝇正在水煮肉片里飘着。
他立即震声道,“就这盘水煮肉片!”
宴绯雪颔首走近,他示意燕镇夹起苍蝇,并把苍蝇高高举起。
“这只苍蝇头圆肚子饱满,翅膀健全没有一点破损,大家可以凑近做个见证。”
一个人出声道,“是的,我看清楚了。”
宴绯雪点头,“这道水煮肉片是我们酒楼的招牌菜之一,起锅后,面上要铺上姜蒜末花椒辣椒等,再经过高温油泼炸出香味。”
那凶汉还以为宴绯雪能说出什么,结果说怎么做的。
“老板娘,我可不是想听你说这菜如何美味用心的,我要的是道歉!”
宴绯雪没给他一个眼神,继续对着围观的食客道:
“各位试想,要是这苍蝇是我们做菜的时候落下的,那这苍蝇现在肯定已经被炸损了,但是现在这只苍蝇,还全须全尾。”
宴绯雪话音一落,伙计们面色一喜,原来还能这么证明!
老板娘好机灵。
周围食客恍然大悟,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而后还纷纷指责那人是故意讹人找茬儿的。
“一看这人面相就不好,凶神恶煞的,难怪是找茬儿的!”
“是啊是啊,在世子一行人来遥山县这时间找茬,就是没安好心!”
“他就是想要搞垮盛雪楼。”
“那我可不干,谁搞盛雪楼,谁就是动老子的钱袋子!”
“对对对!”
食客人一个个起身怒目而视那胖汉,后者有些眼珠子乱飘的背后冒冷汗。
眼见败势已显,他干脆捂着胸口,一个噗通一摔,“你们饭菜有毒!那盘菌子是不是没烧熟!”
旁人看客气愤不已,这人明显就是赖上了盛雪楼,故意找茬儿不放。
也不知道这老板娘能不能招架住这种泼皮无赖。他们做小本生意的,最怕就是这种男人。
那男人躺在地上呻吟不止,还捂着胸口一直喊疼,非要送他去医馆。
宴绯雪一改强势身姿,受惊似的担心俯身道,“真中毒了吗?你张嘴巴我看看。”
那男人周围挤满了人,被围观的心慌,下意识顺着话头张嘴,但回神想立马紧抿。
可宴绯雪眼疾手快,用力捏住他的下颚,只见一颗快到模糊的白丸子丢进了他嘴里。
宴绯雪起身,笑意优雅道,“你不是菌子中毒了吗,这正好是以毒攻毒的药丸。”
一听宴绯雪这么说,周围都不明所以被定住了。
摸不着头脑的最是那无赖男人。他此时脸色惊恐,捏着自己脖子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宴绯雪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是不是感觉舌尖发热发麻?嘴里还有一阵泡沫想要流出来?”
那男人听的脸色刷白,舌尖火辣又难受,只感觉毒液在咽喉涌动,他忍不住手指扣嗓子,引起一阵干呕。
“快,快给我解药!”
宴绯雪道,“以毒攻毒,客人是要什么解药?如果客人觉得难受,只需忍耐片刻,因为这味毒药也叫做一寸香,片刻就会毒发。”
那男人听着浑身冒冷汗,舌尖里毒药还在炸裂。像是泡沫又像是气泡带着尖锐的毒刺钻入舌头里,整个人头皮发麻的惊恐。
“快!我没中毒!”那人惊恐起身,想扯宴绯雪衣袖,却被燕镇拦住了。
宴绯雪笑盈盈问道,“那请问客人,那苍蝇是你故意放的,还是本来就有的。”
那人着急只咬着舌头道,“我,我故意的。”
宴绯雪了然,在周围一片骂声中,他继续道,“那请问这位客人,是谁指使你来找茬儿的?”
一旁食客义愤填膺道,“对,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李家……”
宴绯雪冷冷道,“不想活就算了,看你也算是忠狗,可毒发后连骨头也不会剩下。”
那人惊悚摇头,哭着道,“是,是秦家。”
一说是秦家,食客们先是惊诧,而后一想好像两家确实闹得撕破脸了。
先是秦家小少爷带打手围打白家三个孩子,后面虽然秦家小少爷被抓捕,但很快又被释放了。
不过同夜又被人打的半死不活的。
城里百姓都在偷偷猜测是白家气愤不过,既然律法不管,那就自己雇人出气打一顿。
但是后面白家听见外界议论还报官了,后面经过衙门审查,并没发现是白家动手的证据。
所以秦家少爷半死不活真实原因是什么,大家云里雾里的。但都知道秦家断了给白家的茶酒。
“官府都判定秦家少爷遭受袭击和白家没关系,秦家还追咬着不放,简直欺人太甚。”
“对,摆明就是看盛雪楼生意好,想断人财路。”
“谁要是断盛雪楼财路就是动我票据,我宁愿从今天起不喝茶了!”
食客们义愤填膺,对秦家厌恶鞭笞。
外加上秦家名声本就不怎么样,几十年前哄擡茶叶价格,而茶农从官家手里卖的价格越来越低,最后逼的茶农眼红烧秦家仓库。
人群中有人想悄悄溜走,宴绯雪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破绽百出的心慌,叫伙计拦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走还不让走了?”那人不耐烦挣扎道。
视线纷纷转向那人,只听宴绯雪问地上那个面色扭曲通红的食客,“这人你认识吗?”
“快给我解药……”
“认识吗?”
宴绯雪声音不轻不重,却激的那人咬牙连声道,“认识认识,同伙。”
万杏鄙夷道,“难怪那个人刚刚污蔑来县令声名。”
地上那人抱头痛哭,“该说的我都说了,快给我解药,求求了。”
那人只觉得五张肺腑犹如蚂蚁倾巢而出,面色铁青汗珠如雨而下。
万杏看得不敢直视,难道真要在酒楼闹出人命?虽然揪出真相是好,但是这下毒……
果然那同伙被两个伙计压着,仰头嘶声大喊,“这么大的酒楼,老板娘竟然藏毒,谁知道一不小心会不会掉进饭菜里!谁不怕死的就来吃!”
食客们顿时看宴绯雪的神情有些避让犹疑,这法子太过偏激了吧。
“快给我解药!”
“不然我就是死了都不会放过你。”
宴绯雪似看小丑一般,淡漠出声,“我给你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我们厨师新发明的饮品。”
一旁食客惊讶疑声道,“可他看着生不如死好痛苦的样子啊。”
“做了亏心事,自己吓唬自己。不信叫他起来看看。”
那人一听自己没事,脑子里一片空白惊喜,而后一骨碌爬起来欣喜若狂,瞬间就生龙活虎了。
“我真的没事,哈哈哈,真的没事!”那人忍不住劫后余生的狂笑,余光却扫到同伴一眼;他立即定在原地,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突兀的,像是断线木偶自己倒下了。
“啊,这咋回事啊?”
“到底中没中毒啊?”
“他看着一动不动,是不是死了?”
万杏一看这人就是装死,气的想拿脚踢人,只听宴绯雪道,“来两个伙计,去擡一担冰来,食客这是中暑了。”
万杏道,“死猪不怕开水烫,装死讹人是吧,上滚烫茶水!”
冰火两重天,一旁食客都回神了,纷纷对地上的人看热闹,猜测他能耍赖到几时。
“冰来了!”
“滚烫茶水来了!”
那人笃定酒楼不敢这样烫人,撑死不动。
但是很快就听见,身后传来嘶嘶嘶融骨般,令人抓破头皮的惊恐声音。
那人吓得立马起身,只见自己后背冰块上溅了好些开水,正噗嗤雾化腾升,正是这个吓的他起身的声音。
宴绯雪手里端着瓜瓢,热水滚烫,看的那人连连后退。
生怕宴绯雪一瓢开水浇在他背后。
这下食客全然明白了,这人就是装死。
“捉去官府!”
“对对对!”
宴绯雪叫伙计把人关柴房,派两个伙计好生看好。
闹剧间歇,食客们显然意犹未尽,纷纷问宴绯雪那是什么新饮品。
宴绯雪掏出一粒白丸,“就是这个。”
“目前还未稳定摸索出来,这只是偶然得到,是在做柑橘汁儿的时候,不小心加了口堿,产生了很多气泡。”
“我们万师傅向来对新东西好奇,于是就研究一番,制成了这粒小丸子。”
宴绯雪说着,把丸子含入口舌里,“这丸子入水立即融化,会产生酸爽的气泡,水也会变得酸酸甜甜的。”
一旁伙计兴奋道,“原来上午说的新饮品是这个!”
“这个好啊,今后我们想喝饮品,就买这个化水喝,和糖水一个道理嘛。”
还有人想体验那刺激酸爽的气泡,但是很遗憾只是偶然所得。
“万师傅那么厉害,一定会很快上市的。”
“说的好神奇,我也想要尝尝到底什么滋味。”
众人这样说着,宴绯雪开口道,“刚刚出了一场闹剧,打搅各位雅兴了,每桌送什锦果盘一份。”
不待众人高兴,宴绯雪又道,“盛雪楼的干净卫生,欢迎大家随时监督,各个角落都可以摸摸看,能映出污渍的,有奖励。”
一听有奖励,酒楼角落污渍还不好找啊,虽然盛雪楼是干净,但是不至于无死角。
众人纷纷抓着发财的机会,到处摸摸擦拭,结果就连椅子下的板面都洁净不染。
有的人不信邪,连大门门缝角落都看了。脚凳子总有吧,但一通搜寻,当真干干净净。
“果然盛雪楼就是干净啊,一尘不染。”
“老板娘敢叫我们找,那就是自信自己卫生的。”
这时候还有大夫欣慰指出道,“他们香炉里还放了几味消毒祛疫的药材。”
“那这酒楼吃着可比自己家里还要干净啊。”
“老板很负责认真啊。”
宴绯雪道,“都是伙计们勤勉,大家也都希望宾至如归,让你们吃的开心放心。”
食客们说味道好服务好价格还公道,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
有人大声道,“哎呀,世子大人一行没来盛雪楼,多可惜啊。”
“是啊,咱们这盛雪楼拿的出手,遥山县牌面。”
很多食客惋惜,但他们不知道这里的闹剧包括后续发展,都落到了三楼一行贵客眼中。
原本找茬儿的闹事,最后变成了食客们期待新饮品,夸赞酒楼卫生口碑好了。
化危机为宣传酒楼的亮点。
人人赞赏宴绯雪,夸白微澜有一位贤内助。
只秦不著面色僵硬不敢看周围官员神情。
大家快来看,众目睽睽之下,这有个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