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住卖绢花大娘大胆直白的打趣目光,隋珠赶紧拉着寒霁走了。
远隔千里之外的紫都,荡平东突厥的王军班师回朝,领受过自家大哥不痛不痒的赏赐后,李承安浩浩荡荡地回了府邸。
没法子,川阳王的功绩耀目,本就封无可封,无论是爵位还是财富,都已经到了人臣的顶峰,除却那个位置,在没有能让他高看一眼的了。
卸甲更衣之后,李承安草草用了些饭食,便将府中谋臣心腹都召了过来。
“臣等还要先行恭贺大王又立战功……”
才刚坐下,李承安刚喝上一口茶,手下人便开始恭贺道。
早已对战功什么的见怪不怪,李承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言。
自己本就是战场厮杀出来的路数,得的多了,自然也不稀奇。
“在吾不在的这段时间,朝中可有什么风浪?”
一身风霜从外面回来,难免疲惫,好在经过一番休整后,精神又恢复了许多。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陛下还是老样子,就是貌似心情不太好,近日来总喜欢逮着犯错的官员数落,又搜刮了些钱财,给贵妃建了个温泉山庄,还有林贼那边……”
书房内早早燃起了炭火,以至于暖意上身,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料是李承安刚从冰天雪地的塞外归来,身处这暖烘烘的环境,也生了几分懒洋洋的感觉。
本来听着前面关于他那位大哥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李承安只是冷笑,并没有提起什么兴趣,但最后一句一出来,他稍稍坐正了些。
“那边出什么幺蛾子了?”
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李承安剑眉轻蹙。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林贼全家问斩的前一晚,有一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劫狱,救走了他们家刚拜完堂的新妇,到现在也没找回来。”
“无碍,我当是什么……”
听到只是丢了陆侍郎家的女儿,李承安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继续阖眸。
但突然,他忆起了方才那句话的一个词。
江湖人士。
又是江湖人士!
这诱起了李承安心中暂时被压下去的糟心事。
脸上的惬意淡了下来,将茶盏缓缓搁下,又耐着性子和心腹谋臣讨论了些朝中事宜,才将人尽数送了出去。
孙小郎送完客,回来时,瞧见自家大王微微阖着眼倚在罗汉塌上,也不知睡没睡着。
孙小郎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自己扰了他。
将博山炉中的龙脑换成了更为沉心凝气的清真香。
“今日初几了?”
罗汉榻上,李承安嗅着袅袅清香,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孙小郎拨弄香丸的手一顿,恭声回道:“回大王,今儿是大年初六。”
李承安手指轻点着罗汉塌的扶手,语气听不出喜怒道:“真快,都大年初六了,也是时候出发了……”
“什么?”
最后一句,李承安说的模糊,孙小郎便也没听清,但又不想错过大王的话,下意识问道。
李承安闻着鼻翼处的宁神香气,思绪渐渐懒了下来,但终是没忘记正事,扶着额头轻声交代道:“三日后,吾要动身去莱州,去打点一下,人不用带太多,但要精,还有,别忘了把燕昭叫上……”
李承安语气越来越低,眼眸也阖得越来越紧,隋珠最后一个上字吐出,人终于没了动静,像是沉沉睡了过去。
孙小郎在心里道了一声是,从里间拿了一条厚厚的绒毯,轻手轻脚地盖在李承安身上,就出去打点方才大王交代的事宜了。
隋珠这几日发现寒霁有些不对劲,好像便是从那日逛集市后才有的迹象。
比如说偶尔会独自发呆,又或者是盯着她出神。
这种盯法,不是动了什么少年人的歪心思,而是纯粹的茫然,连隋珠也看不出寒霁在想什么。
有时候正巧撞上那眼神,隋珠便趁势去问,但得来的总是寒霁一句无事,这让隋珠也歇了心思。
毕竟家中又出了一件糟心事,隋珠也就将寒霁的异常暂时抛到了一边。
二舅舅家的表姐明嫣,被进京科举的寒门士子子退了婚。
若是性格感情不合,退了婚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奈何这事说起来也有些复杂,便叫明家人有些恼火。
明嫣的未婚夫是一个叫做沈彦的举子,是一年前与明嫣订下的婚约。
沈彦此人,家境贫寒却少有才名,刚及弱冠,便在去年州试取得了前三甲的好成绩,人更是生的风流倜傥,俊秀挺拔,是他那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
可惜就是家中实在贫寒,父母早亡,由叔伯抚养长大,家中资产只一间破屋和几亩薄田,平日里度日艰难。
明家长辈虽也听闻过这孩子的才气与遭遇,但从未动过什么结亲的心思,不像有的商贾,以为自己将女儿嫁给芝麻小官或者送入高门做妾,便能攀上士族,让自己末流的商贾地位得以提升了。
明家很务实,也不去做那等大梦。
当年要不是恰逢乱世,商贾之家需要找人庇护,又加上女儿喜欢,明淞也不会将唯一的女儿送上门,后来落到那番田地,后悔自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