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狐疑地接过来,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张便签,是弟弟的字迹,潦草却坚定:
“姐,别怪林岚。是我追的她。我结婚第三年就知道走不下去了,只是没人相信我。林岚出现之前,我已经在民政局门口坐过三次。她救了我,不是毁了我。”
七七盯着那几行字,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起去年春节,弟弟回家,喝醉了躲在阳台上哭,她当时以为他是工作压力大,还笑他“没出息”。现在她才明白,那时他已经在悬崖边上了。
“他……跟你说过这些?”她问林岚。
林岚摇头,又点头:“他说过一点。但更多是我自己猜的——他半夜做噩梦,喊‘对不起’;他看见小孩就发呆;他前妻打电话来,他接起来手都是抖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姐姐,我不是来抢人的。我只是……在他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如果这算‘勾引’,那我认了。”
七七没说话。她看向窗外,小区中央有棵很大的银杏,叶子黄得耀眼,风一吹,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她忽然想起母亲电话里最后那句:“你弟弟说,林岚做的饭,有家的味道。”
那天七七没留下来吃饭。她走到楼下,回头看见林岚站在阳台上目送她,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七七忽然觉得,那个曾经需要她背着的弟弟,已经找到了新的归宿——而这个归宿,或许并不像她最初想象的那样不堪。
她摸出手机,给弟弟发了条微信:
“下周带林岚回家吧。妈说……想尝尝她做的红烧肉。”
发完,她抬头看了看天。银杏叶还在落,像无数封迟到的信,终于飘到了该去的地方。
母亲紧紧抱着年幼的侄女,像抱着一团随时会被风吹散的云。她拦在公交车前,瘦小的身子在尘土里一站,就是半个时辰。车窗里,弟媳的脸别向一边,不肯看孩子一眼。母亲把小米粥递到侄女嘴边,轻声哄着:“乖,吃一口,吃了就不饿了。”孩子却倔强地扭开脑袋,小嘴一撇,吐出含糊却清晰的字:“奶……要奶……”
那一声“奶”,像一根细针,扎进母亲心口。她抬头望天,日头毒得像烧红的铜盆,晒得庄里的土路发白。母亲把心一横,抱着孩子挨家挨户敲。木门吱呀,鸡飞狗跳,她顾不上解释,只反复说:“孩子饿了,有没有奶?”有人摇头,有人叹气,有人背过脸去。她走了两三里,鞋底磨得发烫,才在村尾寻到一位刚断奶的媳妇。那媳妇见母亲满头的汗、怀里哭到抽搐的小人儿,心软了,解开衣襟。母亲别过脸,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喃喃道:“多谢,多谢……”
傍晚,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他抬头看母亲抱着吃饱睡熟的孙女回来,没问,只把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叹一口长气。母亲把孩子放到席上,轻轻拍着她汗湿的背,像拍一只刚离巢的雏鸟。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得老长。
“是她先提的。”母亲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说,这屋里没有她要的活路。”父亲没接话,只把脸埋进掌心,指缝间漏出一点潮湿的呜咽。母亲抬眼,望见梁上悬着的干辣椒串,红得刺眼,像一串来不及熄灭的火。
夜里,七七贴着墙根,听见母亲对父亲说:“留不住了,就让她走。孩子咱养,不能让她带着怨气过一辈子。”父亲沉默半晌,只问:“咱还能给娃啥?”母亲想了想,答:“给娃一个不散的窝。”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侄女熟睡的脸上。她小嘴还噙着一点笑,不知梦里有没有听见公交车远去的引擎声。母亲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蒲扇,一下一下,替孩子驱赶蚊虫,也驱赶自己心头那些翻涌却无处安放的疼。
七七的父亲和弟弟在镇上开玻璃门市,方圆十里八乡只此一家,一到春节十二月,生意好便好的很,往往忙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