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2 / 2)

但陆卿婵从不觉得赵崇爱她,从前在定远侯府的时候,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她。

赵崇只爱王雪识,眼里也只有王雪识。

无论陆卿婵做再多的事,在赵崇看来也不过是理所应当。

他将她娶回来,为的就是遮掩丑事,为的就是娶一位管家的主母。

作为一个妻子,陆卿婵就应当尽到这些责任,就应当夙兴夜寐、整日劳累,即便病重也要顾及侯府的声名,而不可以有任何的怨言。

他们同床异梦多年,赵崇从来没有对她软下过神色。

这桩婚事又荒诞又可笑,没有一分感情,有的只有无穷尽的欺瞒与伤害。

这一切发生转变,是在陆卿婵再也不隐瞒对他的厌烦与憎恶后。

赵崇好像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懊悔没有好好待她,一意要将她挽回。

但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用一种纠缠的态势,继续地伤害她,企图占有她。

赵崇更在中秋夜里做下给妻子下药的丑事,还曾在寺庙里勾结僧侣,意图向她施暴。

过往荒唐得就像是一场噩梦,陆卿婵只觉得恶心,察觉不出任何的真情。

他的面孔,他做的事都令她生起深重的厌恶。

陆卿婵边在心中想,边缓缓地绕过人群走进厅堂之中。

她带的人并不多,衣服也发饰也没有更易,只是寻常的白色衣裙,唯有裙摆缀着漂亮的纹路。

若是仔细瞧了,会发现是柳氏的字纹。

陆卿婵的身姿绰约,举手投足都是温婉的,一张柔弱的面孔带着病气,眼下更是隐隐泛着青影,似是有些脆弱。

那纤细的腰肢更是不经风吹雨打,像是稚嫩的花枝。

围观的众人也没有料想到,这位祸水般的不贞妖妇竟生了这样好的颜色。

还是那般的清婉,像是出水的芙蓉。

那视线微微有些刺,侍从登时便要露刃,但陆卿婵却懒得再管。

她从前跟着长公主出席各类宴席,早见过比这更尖刺的视线。

只是看她,又不是指着她的鼻子骂牝鸡司晨、祸国殃民。

她管他们做什么?

进入厅堂以后,陆卿婵便让侍从们先候在外间,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厅堂里站着的人不像外间那般杂乱,多是有地位的人,有些人她原本就认识,有些人早就没了半分印象。

赵崇站在人群中,并不够打眼,以至于陆卿婵差点没有注意到他。

他满脸震惊地看向她,大张着嘴说道:“卿婵,你怎么过来了?”

赵崇似乎也没想到陆卿婵竟会亲自过来。

他有些手足无措,神情也呆愣愣的。

但陆卿婵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她直直地看向那站在高台上的年长男人——薛氏的当家人薛融。

他一身黑衣,握着手杖,神色肃穆。

因眼型狭长,看人时总会无声地带着些轻蔑。

薛氏是毋庸置疑的名门,且是土生土长的河东世家,跟自琅琊外迁来的柳氏还有不同。

前朝的时候薛氏与柳氏分庭抗礼,直到今朝才渐渐地没那么显眼,但也到底是一等一的簪缨世家。

不过薛氏自诩门第,素来瞧不起寻常人家。

陆玉最善趋炎附势,又主政并州十年,却始终没在薛氏这里讨到好处,便是因为于此。

不过陆卿婵对薛融这张脸有印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十余年前她欲往薛氏族学进修的时候,拒她的人正是薛融。

那是很旧的事了。

但在与薛融对上视线的时候,沉埋的记忆瞬时回溯而上,变得无比清晰。

陆卿婵微扬下颌,轻声说道:“不过是家事而已,竟引得诸位世伯、世叔都过来了。”

她看向薛融的目光冷淡,又带着少许的疏离。

那副姿态是当真像极了柳乂,即便她面孔柔美,气势也是分毫不差的。

陆卿婵的神情沉静,就好像并非是孤身一人,而是身后站着千军万马。

薛融的眼里没有情绪,冷而漠然。

“经年未见,陆姑娘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他眉眼微挑,“姑娘与使君两小无猜,即便是到我府上做客也常常牵手,真是令薛某怀念。”

薛融话里的意思昭然,便是在讽刺她与柳乂的事。

陆卿婵很不客气地回道:“哪里比得过世叔牙尖嘴利?”

她几乎没有细想,便直接说出来了。

王若站在外间,听到她这句话差些就要笑出声。

饶是薛氏的众人也着实吃了一惊,不是说陆卿婵最是温婉隐忍吗?怎么竟会向长辈说出如此刻薄的话语?

薛融微微愣怔,正要淡声开口,赵崇便急着抢白道:“卿婵,你这些天都没来官署,是又犯了痼疾吗?”

他眼里一派深情,那急匆匆的模样却只令人生厌。

什么紧要关头,竟还真满脑子情情爱爱。

陆卿婵多日没来官署,早就引了众人的疑惑,赵崇还以为她是又发了什么病症,方才应了薛氏的谋划。

但她仍旧没有看向赵崇,只是向薛融说道:“何必此时问我,这事世叔不是更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