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碾过乡间土路的碎石,发出“哐当哐当”的沉闷声响,像一头疲惫的巨兽,载着满车喧闹的学生驶向郊外的山林。
车厢里飘着薯片的咸香与汽水的甜腻,男生们扎堆打闹,有人把书包抛向空中,有人模仿动漫里的招式互相推搡。
女生们则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分享着零食,指尖划过包装纸的窸窣声与清脆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唯有后座靠窗的位置,像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11岁的明日梦缩在那里,校服是洗得发白的藏蓝色,袖口磨出了细密的毛边,膝盖处有两个不规则的破洞,露出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蜡黄,还沾着几块洗不掉的泥渍。
领口的三颗纽扣掉了两颗,衣襟松垮地敞开,隐约能看到锁骨凹陷处积着的灰尘,混杂着汗水与泥土的气味,在闷热的车厢里若有若无地弥漫。
他太瘦了,肩膀窄得像未长成的小树,胳膊和腿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裸露的小臂上布满新旧交错的淤青——深紫色的是上周被高年级学生用球棍砸的,淡红色的是昨天父亲酒后挥来的巴掌降临留下的,还有几处结痂的划痕,是挣扎时被桌角蹭到的。
他抬手揉了揉肚子,那里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缓慢穿刺。
伴随着校车的剧烈颠簸,一阵恶心感翻涌上来,胃里的酸水直往喉咙里冒。
晕车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的景象开始轻微晃动,黑板上模糊的字迹、同学们晃动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他咬着下唇,下唇早已被牙齿咬得发白,犹豫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
“老师,我有点晕车,能不能坐到前排去?”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像被砂纸磨过,在嘈杂的车厢里几乎被淹没。
班主任从驾驶座旁的空位回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
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大概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异味,又或是嫌弃他破旧的穿着,随即摆了摆手:“去那边空座坐吧,别挡着过道。”
明日梦低声说了句“谢谢”,佝偻着身子往前挪。他的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可过道里的学生们要么假装没看见,把头扭向一边,要么故意把脚伸得更开,形成一道障碍。
有人还偷偷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引来一阵压抑的嗤笑。
“看他那穷酸样,还敢坐前排?”
“身上臭死了,离我远点!”
刺耳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不是羞的,是屈辱的怒火在心底灼烧,却又无力反抗。
就在快要走到前排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蛮力,猛地绊在他的脚踝上。
那力道又狠又突然,明日梦毫无防备,“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过道里。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瞬间涌到了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