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瞳孔猛地收缩!他身后的技术顾问更是失态地凑近一步,下意识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微型光谱分析仪。
“就是这辆车?”穆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死死盯着那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车架,尤其是后三角连接处那几个关键结构件,仿佛要用目光将其刺穿,“雷总,我很想知道,贵公司是如何在澳洲LY公司对我们西格玛做出排他性承诺后,破解高性能钕铁硼磁材的供应链封锁的?车架里嵌入的这些…又是什么?”他指向那几个关键部位,质问如同冰冷的钢针。
雷宜雨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走到单车旁,手指拂过冰冷粗粝的车架表面,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艺术品。“供应链?”他轻笑一声,带着点江城特有的痞气和嘲讽,“穆勒总裁,您格局小了。咱江城人靠江吃江,靠钢吃钢。您堵了澳洲的‘大仓’,就以为能掐死龙吟的脖子?”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穆勒,“您以为,这车架里是什么?是您仓库里失窃的宝贝磁钢?”
他顿了顿,欣赏着穆勒和他技术团队脸上瞬间的错愕和惊疑。老吴在一旁嘿嘿低笑,瘦猴则抱着胳膊,一脸幸灾乐祸。
“错!”雷宜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这是武钢特种合金的‘边角料’,加上一点…长江系研究院最新的‘废渣再生利用’和‘梯度烧结’小工艺。哦,对了,”他仿佛才想起来,轻松地补充道,“特斯拉的格林总裁刚刚签了字,把他们‘底盘轻量化特种合金配方’的独家授权,永久性地给了龙吟。这份文件,”他朝苏采薇微微颔首,苏采薇立刻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轻薄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着带有特斯拉LoGo和格林电子签名的授权文件关键页,“刚好,和我们的‘小工艺’,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用来做单车车架,结实、耐用、防腐蚀…还便宜。您说,这算不算破解?”
平地惊雷!
穆勒脸上的从容彻底碎裂!他死死盯着苏采薇手中平板屏幕上的文件,那上面的特斯拉LoGo和格林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里。独家授权?永久?格林那个蠢货!他怎么会…他怎么敢!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穆勒的脊梁。龙吟不仅没有被稀土断供卡死,反而利用技术降维打击,把封锁变成了反向升级的跳板,甚至还拿到了特斯拉的核心配方作为护盾?这简直是商业间谍领域都无法解释的神话!他身后的技术顾问拿着光谱分析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屏幕上的数据曲线与他们仓库样本的高度相似性,此刻却成了对方“自主研发”最响亮的耳光。
“所以啊,穆勒总裁,”雷宜雨的声音回归平静,却比刚才的激昂更具压迫感,“您大老远从德国飞来,想看的‘龙脊’主轴的核心磁材…抱歉,那技术太金贵,还在爬坡量产,暂时不对外开放参观。至于这共享单车的‘边角料’工艺,”他拍了拍单车车架,发出沉闷的金属回响,“您要是有兴趣合作,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共享交通工具’专利池的事儿。西格玛在机电传控和精密轴承上的沉淀,还是有点意思的。”
这是赤裸裸的反击!是拿着对方梦寐以求的技术门禁卡,反过来要求对方开放专利库!穆勒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胸脯剧烈起伏着。厂房里的焊枪嘶鸣声、金属敲打声、老吴粗鲁的吆喝声,此刻都变成了对他最大的嘲讽。他感觉自己精心编织的封锁大网,被对方用一辆看似破旧的单车轻易撞破,而自己还千里迢迢赶来,一头撞进了对方焊好的钢铁陷阱里。
就在气氛凝固到几乎爆裂的时刻,董天那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厂房侧门入口。他没穿制服,一身便装,但那股子体制内特有的沉稳气场不容忽视。他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雷宜雨身上,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隐入阴影。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雷宜雨心中荡开一圈涟漪——国安那边,有动静了。而瘦猴也趁机快步走到雷宜雨身边,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宜雨哥,谅山线,西格玛的人果然动了b7货柜!里面那几台‘废铁’被他们的人贴上封条了,还加派了人手盯着!越南海关那边也有他们的人,眼线报告说西格玛在查柜单。”
雷宜雨眼底寒光一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面上依旧平静地看着暴怒边缘的穆勒,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在说:看,你的小动作,都在眼里。
“怎么,穆勒总裁对合作没兴趣?”雷宜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真诚的惋惜,“那真是遗憾了。不过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转头,对着场中还在叮叮当当敲打的老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老吴叔!”
“在咧!小雷老板!”老吴立刻丢下角磨机,蹭地站起来,像接到军令的老兵。
“把咱仓库里那几辆‘特制版’的单车样品装车!”雷宜雨的声音在巨大的厂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焊枪点落的钢花,灼热而清晰,“就按‘柏林特别定制款’的标准!今晚,务必放上飞慕尼黑的货机!让欧洲的朋友们,好好体验体验咱‘江城边角料’的…工业艺术!”
“得令!”老吴吼得震天响,脸上全是兴奋和狠劲儿,转身就招呼工人,“兄弟们!动起来!装车!给德国佬送‘惊喜’去咯!”工人们爆发出响亮的应和,动作麻利地开始行动,整个车间瞬间更“热闹”了。
穆勒终于忍无可忍,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额头青筋暴跳。他死死盯着雷宜雨那张年轻却深不可测的脸,嘴唇哆嗦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雷宜雨!你这是在玩火!你这是对西格玛的严重挑衅!专利?合作?你做梦!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们法庭上见!”他猛地一挥手,带着满腔的怒火和被彻底戏耍的屈辱,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铁幕”车间。
雷宜雨看着穆勒气急败坏的背影,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车间的噪音,如冰冷的焊枪点刺在穆勒绷紧的神经上:“穆勒总裁,法庭是讲证据的地方。我们龙吟,奉陪到底。”他微微一顿,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钢铁碰撞的铿锵:“不过,在您离开之前,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穆勒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却没有回头,肩膀绷得像块铁板。
雷宜雨的目光扫过厂房里火花四溅的焊枪,扫过陈小虎汗流浃背却异常专注的身影,扫过老吴带着工人热火朝天搬运“特制单车”的粗犷动作,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堆正在被切割、改装的“龙骨”快充桩残骸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熔炉般的力量,在钢铁的轰鸣声中稳稳传递:
“在江城,在我们这儿,焊枪点亮的从来不只是钢板。它熔铸的,是脊梁。”他抬起手,指向那些飞溅的、转瞬即逝却又生生不息的焊花,“今天焊的是盾,明天就能焊出刺破天穹的矛。一把焊枪,一块钢铁,一个人…力量也许渺小。”他的视线最终落回穆勒僵硬的背影上,字字如锤:“但千千万万的焊枪点亮,千千万万的钢铁意志汇聚…那就是燎原的星火,是任何巨鳄也吞不下的钢铁洪流。您觉得龙吟在玩火?不,我们只是在锻造时代。”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江城人特有的、带着江湖气的诚恳,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这时代…烫手得很。穆勒总裁,西格玛这艘大船,真的准备好…来碰碰咱江城这片钢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