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欢佛(1 / 2)

第55章 欢佛

董鄂氏曾经一度绝望过的。

在圣旨赐婚的时候, 董鄂氏深深的绝望过。觉得自己既然不能再度成为福临的女人,又为何要让她重生呢?

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看见福临与别的女人,与博尔济吉特的皇后恩.爱缠.绵吗?

为了董鄂氏一族, 她还是嫁过去了。支撑她的是什么呢?

是在她前生死的时候, 孙可望比她早死七个月。

顺治十七年一月, 孙可望疑似被人射死。顺治十七年八月,董鄂氏去世。

她很清楚, 孙可望和那几位朝中倚重的摄政王是不一样的。

孙可望迟早会死。若换做别人, 早就灰心了。

董鄂氏却生出希望来。她若是能帮着福临,将孙可望的利用价值榨干,那是不是就能提前离开孙可望呢?

她若有功, 福临便不会再责怪她,她说不定不会再被福临厌恶的。看在她用了心的份上,或许和福临的关系能慢慢转圜呢。

经过这一系列的碰壁,董鄂氏也算是看清楚了。她的一厢情愿换不来与福临的重燃旧情。还是要慢慢来的。

她花了些心思, 在义王府里站稳了脚跟。

形势比人强, 她也做不成什么贞.洁.烈.女。她心里也明白, 前生福临就不曾在意过这个,那么今生, 他自然更不拘泥与小节的。

再循着旧日记忆,试图联系着吴良辅的人。表达了她愿意为福临做事的心愿, 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回音。

董鄂氏没有放弃的。

她一直都知道,福临沉迷佛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福临就经常和她来往机锋。他心中的苦闷只有她知道, 也只会和她说。

她那时的日子其实也并非多好, 两个人也只有在一起谈经论文的时候,才会觉得畅快些。

所以, 董鄂氏借着来海会寺给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祈福时,会试图接近住持禅师,和她所知道的那几位禅师,让他们看到她的‘天赋’。

董鄂氏这样经营,也只是希望这几个能够见到福临的禅师,在见到福临的时候为她美言几句,哪怕是提及到她,能让福临有些想法,哪怕是对她有些兴趣这都是好的。

结果谁知她的经营还没有起什么作用。

福临倒是为了维护皇后,将那些攻讦皇后的人一个个都惩治了,甚至不惜为皇后塑造了一个经佛门点.化,明.心.开.悟的形象。

博尔济吉特氏是重生的。照这么看来,福临是知道了吗?所以福临愿意接受吗?

董鄂氏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痛,所以福临接受了这样的博尔济吉特氏,爱她如珠似宝,却又对她不闻不问,厌恶至极吗?

那既然有了博尔济吉特氏,又为何再有一个她呢?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不就不珍贵了么?

当吴良辅的人悄悄来请董鄂氏的时候,董鄂氏甚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她弄明白了后,听见说皇上要在海会寺见她。董鄂氏欣喜若狂,想着她的努力果然是没有白费的。

董鄂氏也不敢打扮的太招摇,只是按照福临的喜好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来人悄悄出了义王府,

悄无声息的往海会寺去了。

天阴下雪,还有些冷,其实是不好出门的。

可此时,将要见到福临的喜悦洋溢在董鄂氏的心头,别说是下雪了,就是大风大雪封路了,董鄂氏也是要赶来见福临的。

她甚至不愿福临久等。车驾不让入海会寺。她从偏门进入,跟着侍人的脚步走的又快又急,哪像个有身孕的人呢。

董鄂氏被带到一处僻静的佛堂静室。

一路引着她过来的沉默的侍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董鄂氏四处望了望,没有见到吴良辅。这外头一个人都没有,没人守着,却也寂静无声,没有人敢闯进来。

董鄂氏知道今日博尔济吉特氏在这里,但她并不知道,帝后在一起,她只是以为,进去要见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福临。

董鄂氏慢慢走上去,自己推开了门。

进去之后,屋中佛香缭绕,她隐约看见了屏风后头的明黄身影,只是屏风遮挡了所有的视线,外头还有珠帘,另还有屏风挡在窗扇前面,她看不到内室如何。

可单单只是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就足以让董鄂氏心潮起伏了。

“奴才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董鄂氏跪下来,却半晌无人叫起。

董鄂氏却觉得心中踏实,只管跪在那里。

这屏风妙得很。

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外头跪着的人。

含璋饶有兴致的望着董鄂氏,转眸就去瞧身边跪着的福临。

福临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学着墨兰墨心伺候人的样子,跪在她身侧,把自己隐在她身边,两个人一跪一坐,外头的屏风一遮挡,完美隐藏他们的换装py。

衣裳能换,声音却换不了。

含璋只能看热闹,问话还得福临来。

福临没叫起,就董鄂氏现在这样回话挺好的,站起来反而不好。

福临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尤其是董鄂氏心思不明,他不想沾她,这声音里就透着几分不耐,与冷若冰霜。

“你屡次说可以为朕所用。又说你知道许多事。想要亲自陈情于朕,那么,你现在来了,知道什么,尽数说来。”

董鄂氏不想承认的。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福临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福临其实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

她进宫有些时候,见到过的福临屈指可数。可就说见到的那几次,福临从容貌到行为举止,甚至于一些小动作都有些微的差异。有些甚至和她记忆中是完全相反的。

她是情深急切,才忽视了这些细节,只想着再续前缘。可是这些都是实打实放在那里的,时日越久,就越容不得她的忽视。

她近来常常都在想,此时她见到的福临,还是前生那个与她恩爱患难的福临吗?

她唤不起他的深情。心里却越来越浮现一个念头,她想把他们的过去,说给他听一听。

她甚至有个荒诞的念头。或许福临也是重生而来的呢。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转变。但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不认识她,却与皇后恩爱,这就不是她的那个福临啊。

现在,她有一个机会了。

什么徐徐图之,什么展望未来。董鄂氏只想将心中深情,诉诸于口。

“那是,顺治十三年。对,是十三年的一个春日。我与皇上相遇了。”

为了不叫董鄂氏瞧身影瞧出破绽来。

含璋的头发都是重新梳过的。福临给她编了个大辫子放在后头,又稍微用头发支撑了一下,含璋才把福临的绒帽给戴上了。

福临还隔着屏风给她看过了,确实是很像那么回事。

董鄂氏开始讲故事,她就听的很认真,面上正襟危坐,却边听边在心里翻腾。

董鄂氏十八岁入宫。她原来是嫁过人的。

就是在满八旗中择定的夫婿,嫁过去一年多,她夫婿就出征了。在外头征战一年多,战死了。董鄂氏就守寡了

她膝下没有孩子,就她自己一个人。

是在一回出门散心的时候,遇见的那个福临。

福临那时候身边没有可心的人,就这么着,瞧上了温柔如水还带着少女轻愁的董鄂氏。

当年八月,在解决了董鄂氏夫家的问题后,董鄂氏就被迎入宫中为妃了。

那个时候,董鄂氏正好十八岁。她的经历不被写下来,可瞒不过时人,那时候还是很多的人知道,皇上迷恋上了嫁过人在守寡的董鄂氏的。

含璋听的正起劲,这可是没有记载过的。

含璋先时说好奇,好奇的就是这个。若是慢慢听下去,大概那些好奇,都能从董鄂氏的故事中得到解答的。

再起劲,含璋也没忘了关注福临的情形。

从董鄂氏开始说话,这人的神情状态就不大对了。

他紧紧抿着唇,似乎还在咬着后槽牙,极其不满极其不高兴的模样。

听到董鄂氏说,前生福临给她安排好夫家,把她从别人家里接到宫中,福临差点把手里的茶盏给捏碎了。

含璋怕他烫到自己,连忙从他泛白的指节里把茶盏给抢救出来了。

那么热的茶,这是气到真的不怕烫了吗。

混账。福临在心里骂了一声。混账东西。

这绝不是他!

董鄂氏此时叙述的,只是她与福临的感情。

可已经听的福临大生怒意了。

要不是含璋一直拦着,福临怕是真的要骂人了。

当说到他们在一起后,福临几次为她的破例,还有他们夭折了的孩子,后来两个人相互取暖,一起读经书看诗文,一起参禅悟道。

董鄂氏轻声说:“皇上常问奴才。奴才向来也问皇上。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立命。奴才从未听过皇上回答。皇上总是笑而不语。”

“如今。奴才死去活来,便知道了。皇上不知如今可知道了么。”

福临终于没有忍住:“混账!混账东西!”

这都是干的什么事?

这能是情深义重?这能是最受宠爱的皇贵妃?

连孩子都护不住,不是混账是什么?

福临不免想及自己,若是他,怎么会做出这样荒诞的事情来。

他这一生气,外头的董鄂氏就不敢说话了。

一室安寂。有柔软温热的小手握上了福临的手,然后慢慢的划过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无声的安抚他。

对上含璋清澈关切又光亮的眼神,福临无声的将人抱在怀里,落在心上的怒意就缓了缓。

这横竖不是他。三千大世界,又该有多少福临呢?

照着这么想,福临倒是觉得心里舒坦许多了。他没有做过这些事,也不会做这些事的。

撚了撚落在手里的小皇后的顺滑大辫子,因董鄂氏在这里,福临只能忍着要把小皇后纳入怀中的冲动,还依旧牵着她的手,沉声问外头的董鄂氏。

“后来如何?”

后来还能如何呢?

董鄂氏守着规矩没有起身,更没有擡头,只是偶尔用余光看看屏风里那个若隐若现的明黄身影。

可在福临发怒后,她莫名心凉,不敢多看了。

皇上怒骂,是在骂他曾经的自己吗?

董鄂氏的手腕落在她散开的裙摆上。

方才走的着急,走的匆忙,裙摆上沾了不少的雪水。

冰冷潮湿的雪渍贴着她的手掌,从她的指尖掌心一点点的渗透在她的心上。

董鄂氏莫名觉着一直暖热的心,在福临骂人的时候,一瞬就凉透了。

皇上是在骂前生的福临,皇上不赞同他的做法。甚至对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曾经嗤之以鼻,他根本不认可。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董鄂氏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认识到,她的那个福临,不是眼前的皇上,不是眼前的这个福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