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On Call
◎“喜欢”◎
Chapter 37
救护车赶到现场的时候。
盛夏里已经弯着腰, 背对着人在干呕了,她的胃泛着痛,那是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
“怎么样?你还好吗?”
林嘉助心里一阵后怕。不是为别的。
如果刚才要是他来晚一点,盛夏里出点什么事。
他就完了。
他还没有见过陈sir生气。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我没事。”
盛夏里说是这么说, 脸却比纸还白, 路灯辉光映照得她, 像是笼罩在光环里。
林嘉助哪敢信。又问她要不要也去医院看看,她摇摇头, 最后, 林嘉助也只能拉着她去了警署。
“完了。陈sir这次得发火。”
林嘉助在心里默哀。
盛夏里苍白着面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地被带进他们的办公室,坐在座位上, 压着胃,有人递给她一杯热水。
她喝完水,就擡起头。
正好撞上陈不周扫来的视线。
他正在和林嘉助说话,乌黑的眉梢紧蹙, 显然是有些动怒, 却也没往任何人身上撒火。
“好些了吗?”他问。
盛夏里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分钟,陈不周极其仔细地、耐心地、认真地听完了她的话。
听到她一个人对上陌生男性的时候,陈不周微微皱眉, 有些面无表情地看向林嘉助问:“Joe,你那个时候在哪?”
林嘉助举起双手,“头儿,冤枉啊。我那个时候还要停车、刹车, 一回头, 天那么黑, 她跑得又那么快, 人影儿都不见了。”
盛夏里的脸色却自始至终没有好起来, 她本来就很白,脸颊被风冻得有些发粉。
她没心思说话,隔了很久很久,才突然冒出来一句问话:“我是不是去晚了。”
“……”
陈不周微微一顿,看向她白得灯光都无法渲染的脸颊。
而盛夏里甚至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攥着手指,指甲盖抵着掌心,掐出几个不浅的痕迹,声音细小,甚至称得上有些低沉:“如果我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可以救下她来。”
早一分钟,能救回来吗?
她身上的血几乎快要流光了,多到一件衣服都堵不住,源源不断地、汩汩地,像是爆发的火山喷涌而出,而其他人束手无策,回天乏力。
即便是救护车从天而降,也不可能救回那个伤势。
可是她一闭上眼睛,都是那个女孩抓住她的手,颤抖的,冰冷的,带着哭腔的——
“姐姐,救救我。”
“我不想死。”
她不想死。
她才几岁啊,中三,也是十五岁。
她才十五岁,未来一片光明,她妈妈在家里等着她,在等她回家。
盛夏里双手捂住脸。
她从来不想给任何人看她任何一个脆弱的、狼狈的表情。
“可是我没救下她……”
“陈不周,我没救下来她。”
“……”
陈不周给了林嘉助一个眼神,林嘉助自知自己有错,像个鹌鹑似的识趣地走开了。
见他走了,陈不周似乎低低叹了一口气。
他不应该叹气的。像他这样的警官,好像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
紧接着,她就听见他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他微微一顿,“小天才。”
“不是你的错。”
“冒着生命危险救人从来不是市民的责任,而且我们这些身披警服的阿sir的责任。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好。”
她手上都是血,身上也都是血。
那宽大白衬衣被血浸染,像是从车祸幸存的幸存者。
陈不周带着她去了洗手台,洗干净手,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全过程自然又温柔。
“不要自责。”
“可是如果当时我快一点……”
盛夏里话音未落,被他打断。
“这怎么是你的错?”
陈不周纠正她的话。
盛夏里愣了一下,擡起眼,好像很惊讶地看着他。
而他不是安慰她。
他也不是会安慰小姑娘的人,也许他从来都没有交过女友,也没有应付过沉默的女孩。
但是陈sir有陈sir的劝导。
那个坐在她对面,一身板正挺拔的深蓝色警.服,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不偏不倚地盯着她的警官用某种很坚定、视为信仰的语气说:“——死者不能复生,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申冤。”
“为死者洗冤,让生者释然。”
她听见陈不周一字一句,很郑重、有气势地问她:“你是不是已经目击到凶手了?”
盛夏里点头:“我看见了。”
她逐渐镇定下来,语速变快且条理清晰:“我看的很清楚,那是个男人,年纪不大,应该也还是个中学生,或者是大学生。他没穿校服,戴的表是江诗丹顿,目测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
如果林嘉助还在,八成会感叹一句“人形犯罪记录仪”。
陈不周将新接好的热水递给她暖手。
“Shirley,她已经死了。”
“但是你还可以救她。”陈不周说,“找出凶手,并绳之以法,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
盛夏里看着他。
眼睛仿佛只住得下他一人。
她听见他说:“而你作为目击证人在法庭出场,也是救她的一种方式。”
盛夏里没说话。
她已经死了。
但是我还可以救她。
找出凶手,并绳之以法吗?
找出凶手,并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
盛夏里攥紧手心,她听见那个国中生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对她说,姐姐,救救我。
姐姐,替我抓出凶手。
姐姐,我要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