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他们是要收拢人心啊(2 / 2)

只有尽快造出水泥,才能保证水利工程的质量与速度,才能在这场与豪族的较量中占据上风。

他抬手召来门外的厮,吩咐道:“去书房请李泰公子过来,就我有要事与他商议。另外,让人备马,稍后我要去工部一趟。”

厮躬身应喏:“诺!郎君稍候,人这便去办。”

温禾看着厮离去的背影,眼神愈发坚定。

清河崔氏想跟他比速度、比手段,那便试试看。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温禾便换上朝服,主动入宫求见。以往都是李世民召他入宫,这般主动前来,连宫门的侍卫都多看了他两眼。

一进立政殿,就见李世民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桌上摆着一份奏折,正是魏征从河北传回的急报。

“魏征也传来消息了,清河崔氏手里有大量贞观稻种。”

李世民指了指面前的奏折,语气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

“朕昨夜召了李迅,他拍着胸脯保证,赵郡李氏领走的粮种一粒未漏。”

温禾垂首侍立,心里早有预料。

李世民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源头不是赵郡李氏,那粮种泄露的问题,就只能出在长安。

可这事他不能主动点破,得让李世民自己想通。

他这一沉默,反倒让李世民有些不快。皇帝放下手中的玉圭,瞪了他一眼。

“你这竖子,往日里胆大包天,一张嘴毫无顾忌,什么话都敢,今日倒学会装哑巴了!”

温禾只好干笑两声,躬身道:“陛下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再为难微臣呢?”

“滑头!”

李世民笑骂一句,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如今百骑无人,苏烈性子太过耿直,不适合查这种隐秘事,黄春又是宦官,出面多有不便,思来想去,这事还得你去办。”

温禾心里暗叹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入宫之前他就猜到,李世民大概率会把查粮种泄露的事交给自己。

只是他心里清楚,粮种关乎百姓温饱,绝不能沦为朝廷党争博弈的工具。无

论最后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若是处理不当,遭殃的终究是那些盼着种上贞观稻的农户。

“臣遵旨。”

温禾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躬身领命。

见他这般干脆,李世民反倒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他忽然想起之前温禾在殿外过的那句话,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去吧,去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温禾心中一震,随即释然。

他当初这句话的时候,就在立政殿外,以李世民的耳目,知道这话并不奇怪。

他再次躬身行礼:“臣,领旨!”

罢,温禾缓缓后退,退出立政殿。

殿外的阳光正好。

……

午时的日头正盛,皇城民部的大门紧闭,院内却无半分午休的松弛,反倒像被无形的寒气压得喘不过气。

正堂之上,尚书窦静身着绯色官袍,背脊挺得笔直,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庞此刻覆着一层寒霜,肃穆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面前的两张梨花木案后,民部左右侍郎已然齐齐座。

长孙无忌如今已经正式调去吏部了,如今的左侍郎是之前右侍郎升迁的。

而现在的右侍郎来民部不过三个多月。

右侍郎到任不过三个多月,连司里的郎官都没认全,此刻双手按在膝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两人都正襟危坐,目光死死盯着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正堂外的青石庭院里,景象更是肃杀。

民部四司。

户部、度支、金部、仓部的郎中和员外郎悉数到齐,二十余人排成四列,清一色的绿色圆领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所有人都垂手低头,鞋尖贴着青砖缝,连院子里的槐树叶飘都不敢抬眼去看。

“啪!”

一声巨响突然炸响在正堂,窦静一掌拍在硬木桌案上,案上的铜制镇纸都跳了半寸高。

庭院里的官员们齐刷刷打了个寒颤,有个年轻的员外郎甚至吓得肩膀颤了一下。

“仓部两位郎中和四位员外郎,可都在?”

窦静的声音像淬了冰,穿透敞开的堂门,在庭院里嗡嗡回响。

“下、下官在。”

六个身影从队列中挪出,脚步拖沓得像是灌了铅。

为首的仓部郎中李嵩年近五十,胡须都微微发颤,身后五个下属更是战战兢兢,绿色官袍的下摆都在晃。

几人走到堂前石阶下,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

窦静的目光扫过他们,像刀子似的刮过每个人的脸,却没立刻开腔,反而加重语气追问。

“两个巡官和三位主事呢?”

队列最末尾,五个身穿青色官袍的身影连忙挤出,动作急促得差点撞在一起。

青色是八品、九品官服的颜色,这几人是仓部最基层的办事官,平日里连见窦静的面都难,此刻更是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下、下官在!”

“啪!”

又是一声脆响,窦静猛地将一本线装账簿甩了出去。

账簿“咚”地砸在石阶上,摊开的页面正对着众人,上面“贞观稻出入账”几个大字格外刺眼。

“给老夫清楚!”

窦静猛地站起身,绯色官袍下摆扫过桌沿。

“上月调集去河北的贞观稻,账面出库两千三百石,仓储核验却只剩两千一百石,那二百石,去哪了?!”

五个青袍官当即矮了半截,脑袋垂得快贴到胸口,浑身都在哆嗦。

六个绿袍官面面相觑,李嵩硬着头皮直起身,声音发虚。

“启禀明公,稻种出入皆有登记,每一笔都经下官等人核验签字,断无差池。或许、或许是运输途中受潮霉变,或是装卸时损耗了?”

“损耗?”

窦静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里满是嘲讽。

“李嵩,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好糊弄?两千三百石粮种,损耗近一成?这是运粮还是喂老鼠!”

他向前迈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瞪着众人,眼眸里的冷厉几乎要溢出来。

“要不要老夫提醒尔等,这些贞观稻,是用高阳县伯的玻璃、肥皂跟环王换来的!这里面还有陛下从温家庄私库调拨的良种,他的脾气你们也有耳闻吧”

“还是你们忘了,武德九年你们的那些前任是因何被抓的?”

窦静的声音陡然拔高。

“若是此事被高阳县伯知晓,或是捅到陛下跟前,尔等觉得,百骑的诏狱是摆设?!”

“百骑”二字一出,庭院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几个官员的脸瞬间白得像纸,李嵩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

“此事老夫难辞其咎,陛下责罚下来,老夫一力承担!”

窦静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搜寻猎物的鹰。

“但在那之前,老夫必把尔等这群硕鼠一个个揪出来!若是此刻还不老实交代,老夫现在就去请高阳县伯亲自来审!”

这话刚,仓部员外郎王显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腿一软差点摔倒。

更靠后的巡官张全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上发出闷响,浑身抖得像筛糠。

“明公饶命!明公饶命啊!”

“不必麻烦窦尚书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大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民部大门被两名百骑卫士推开,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百骑将士鱼贯而入,甲叶碰撞声清脆刺耳。

队伍中间,温禾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束着玉带,快步走进庭院。

阳光透过他身后的门洞照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那双眼睛扫过跪伏的官员时,没有半分温度。

“本官亲自带着百骑来了,倒是省得窦尚书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