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温禾在兵部待了段时间,倒也没白待,还知道用兵法中的道理佐证观点。
李世民见状,笑着对李靖:“药师啊,看来你平日里没少教他,这竖子在兵部的这段时间,倒是有些长进。”
李靖站起身,郑重地道:“高阳县伯并非靠臣教导,而是他自身触类旁通、善于思考,乃难得的奇才也。”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大臣们都大吃一惊。
李靖素来严谨,从不轻易夸赞他人,更别在这么多朝臣面前,如此郑重地称赞一个年轻人。
就连李世民也有些意外,他重新打量起温禾,心里暗自盘算。
看来朕当年让他去兵部历练的决定是对的。
这竖子性子惫懒,就得让他跟着药师、玄龄这些老臣好好学学,打磨打磨心性。日后高明登基,自然用得到他。
若是他什么都不懂,如何能辅佐高明为大唐开疆拓土?
等他再跟着药师学几年兵法,便让他去跟着玄龄和克明学治国之道,不定日后能成为一代能臣。
温禾可不知道李世民已经给他的未来做好了规划,他此刻满脑子都是筒车经费,见李世民半天不松口,忍不住催促。
“陛下,您看这筒车既能助农耕,又能助锻造,可是个好东西,您就赶紧批了经费吧!”
李世民被他催得无奈,只能板起脸道。
“需要多少经费,你去找阎卿商议,让他给你核算,不过朕要提醒你,若是你造出来的筒车不能让朕满意,你拿走多少钱,就得给朕还回来多少!”
他这话看似是警告,实则是故意给温禾施压。
他太了解这温禾的性子了,若是不给点压力,等回去后,他肯定又要偷懒回府睡觉。
“是!”
温禾撇了撇嘴,心里暗自腹诽:你个李二,就是抠门!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可嘴上却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应下。
李世民见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便宣布退朝。
他刚离开立政殿,房玄龄、杜如晦、窦静和阎立德便围了上来,目光都集中在温禾身上。
房玄龄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高阳县伯,关于那水泥,你有多大把握?这可不是事,若是试验失败,不仅会耽误河北水利,浪费钱财,只怕陛下也会被人非议。”
杜如晦也补充道。
“是啊,如今陛下正全力筹备讨伐突厥,国库本就紧张,若是水利这边再出岔子,怕是会影响前方战事。”
温禾见他们一脸担忧,笑着摆手。
“房公、杜公放心,水泥的事情,下官有十足把握,只要工部能找到石灰石和石英石,按比例烧制,肯定能成。”
窦静连忙追问。
“那石灰石还好,只是这石英石,不知何处可寻?若是找不到,岂不是要耽误工期?”
“石英石其实就是常的火石,很多山地都有,只是需要筛选纯度高的。”
温禾解释道。
“只要工部能在这个月内找到足够的石英石,在陛下攻打突厥之前,下官保证能让河北完成关键河段的水利建设,至少能抵御一般的洪涝。”
他得信誓旦旦,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倒不是他们怀疑温禾的能力,而是水泥这东西太过新奇,他们从未见过,心里实在没底。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温禾。
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推进水利、降低成本的办法。
“好,那我们便信你一次。”
房玄龄点了点头。
“多谢房公。”温禾拱手道谢。
房玄龄走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温禾。
不过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长叹了一声。
这房玄龄不会还想着褚亮的事情吧。
那他刚才还帮着我话?
看着他和杜如晦离开,温禾不禁有些纳闷。
“别担心,房玄龄此人还算是公私分明。”阎立德好似看出温禾的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闻言,温禾有些讪讪了。
因为他好像是最不公私分明的那个了。
“走吧,去工部。”阎立德了一声。
温禾应下了。
可就在二人正准备离开,却见李靖缓步走了过来,神色比刚才严肃了许多。
“代国公。”阎立德和温禾向着他一同行了礼。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修建水利之事。”
李靖向着二人回礼后,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的道。
“如今陛下正全力筹备讨伐突厥,国库的钱粮大多都要供应军需,几乎没有多余的款项投入水利,你这么做,不仅会让陛下为难,若是水利建设出了差错,还会影响你的声誉。”
他是真心欣赏温禾的才华,担心这他因急功近利而栽跟头。
讨伐突厥是大唐的头等大事,若是因水利占用过多资源,导致战事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温禾闻言,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莞尔一笑。
“代国公,下官明白您的担忧。”
“战争要打,这是为了大唐的脊梁,为了让边境百姓不再受突厥侵扰,而水利也要修,这是为了大唐的温饱,为了让百姓能有稳定的收成。”
“您想,若是后方百姓能安居乐业、粮食充足,前方的将士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他们难道不会更勇武、更有底气吗?”
李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战事为重,其他事务都该为战事让路。
他是一个军人。
本就不应该考虑这些战争以外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李靖才朗声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欣慰。
“陛下不该让你来兵部,以你的之才,只在兵部历练,实在是荒废了,你更适合去户部或工部,为百姓谋福祉。”
温禾听得出来,李靖是在他不会成为一个纯粹的军人。
这不算是贬低。
毕竟温禾自己也不想成为一个纯粹的军人。
“代国公过誉了。”
温禾认真地道。
“爱民才能爱兵,若是连百姓的温饱都无法保障,又谈何让将士们为国效力?下官确实不能成为纯粹的军人,但下官愿意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能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我就觉得值。”
李靖没有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温禾的眼睛,那双年轻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功利。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望你日后不忘初心,莫要被功名利禄所惑。”
罢,李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温禾站在原地。
后者愣了好一会,才明白李靖话中的意思。
他是担心自己日后会忘了今日所。
就像很多人,曾经也都是满怀着赤子之心,到最后还是同流合污。
温禾目光忽然便的坚毅,对着他的背影深深躬身,声音带着几分感激:“多谢代国公教诲,我定不负所望。”
看着李靖的背影消失,温禾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转身,却见阎立德正眯着眼睛对他笑着。
额……
“立德兄,你笑的如此开心作甚?”温禾纳闷,这家伙不会真的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嘉颖啊,方才我彷佛看到了少年时的我。”阎立德不禁一声长叹,抬头望着天空,脸上满是惆怅。
“额,立德兄啊,不带这么夸自己的,你少年时有我俊朗?”
温禾赫然调笑道。
阎立德一愣,当即低头冲他笑骂一声。
“你个不要脸皮的,为兄少年时,提亲之人能将门槛踏破。”
“你这话的,比我还不要脸。”
温禾当即大笑了起来,阎立德见状,笑骂着追打了过去。
“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不远处,一块明黄色的衣角消失在了拐角处。
第二日一早。
只见高月笑脸盈盈的走进了高阳县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