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与落叶,秋晚共纷纷。返照城中尽,寒砧雨外闻。
是夜。
任韶扬打开窗子,月色被纳入屋内。
借着月光烛火,他伏案奋笔疾书,一点点将心得记录在案。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窗扉。
任韶扬抬眼一看,灰袍灰发,一身落拓倒霉的气质,正是无名。
“你们这些人真奇怪。”任韶扬抬手一引,揶揄道,“正门不走,偏爱翻窗。”
无名身形一晃,进到屋内,笑道:“正门有红袖姑娘把守,我可不敢招惹她。”
“为啥?”任韶扬眨巴眼睛,“俺家妹妹多可爱。”
“哈,韶扬你说这话亏心不?”
“嘿嘿,俺不说谎。”
无名摇头道:“几天前,她在桥上揍了个高手。”说到这里,他不禁呲牙吸了口凉气,“下手可太狠了。”
“一定是那人的错!”任韶扬唬着脸。
“是!”无名无奈一笑,“可红袖姑娘刀上抹金创,边砍边愈合,这有些过分了吧?”
嘎?
阿袖你来真的?
任韶扬以袖掩面:“很残忍吗?”
无名撇嘴点头:“哇,不忍直视啊。”
二人相顾无言,忽又一笑。
感叹归感叹,来人不怀好意,被红袖一顿收拾,那是活该。
他是死是活,自然不被剑神和天剑放在心上。
无名转头,瞧见他桌上纸笔墨迹。
“韶扬在写什么?”
任韶扬放下毛笔,笑道:“一些心得体会。”
无名眼睛一亮,问道:“可是与剑界有关?”
任韶扬眉头一轩,说道:“慕应雄跟你联系了?”
无名微微一笑:“大哥的确传书于我,提及剑界一战,以及二十年后,咱们四人决剑之战。”
“他能跟你书信往来,真令我想不到。”
“我也一样。”无名笑了笑,看向那些字迹,眼中露出佩服之色,“韶扬剑术已经出神入化,如今却是要著书立作,成就一代剑宗了。”
“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天下当有一部剑道宝典问世。”
“这不是剑法。”任韶扬摇摇头。
“哦?那是什么?”
任韶扬翻开茶盏,提茶壶给无名倒了一杯茶,自己举杯笑道:“是道理。”
“道理?”
“天地万物自有谐律,个若能融入其中,只需微小的导引,便可引发巨大的共鸣,挟天地之律以御敌。”
任韶扬笑吟吟地说道,“此谓:‘谐天律’。”
“谐天律?”无名喃喃道,“和谐天地,律令万物?”
“没有这么霸道啦。”任韶扬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韶扬,你在炼虚?”无名面色陡然沉重。
“是啊。”任韶扬语调温润,懒散中带了几分平和。
“太危险了!”
“唔,怎么危险呢?”
“你在掏空自己!”无名声音空茫,仿佛来自天外,“这种放下‘我执’,以身合道的法门,弄不好便成为无情、无性、无我的存在,太过危险了!”
“韶扬,以往你的剑极端的锋锐霸道,可如今却又走了另一个极端,便是‘空’。”
“万事万物在你眼中,俱是波动、是旋律,有任何‘不谐’者,你自会消弭他的存在,以保证天地的和谐,这很可怕.”
任韶扬道:“老子曰‘无中生有’,佛陀曰‘云空不空’。”
无名一皱眉:“有从无中来,无可以破有?”
任韶扬笑了笑,淡淡说道:“你只知合道之虚,却未明虚中之实。”
他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我自知此行前路是不断放下,乃至放空我执,最终化为天地间一道无思无感的规则。”
他摸了摸下巴,继续道:“但正因预见了这份‘空’,我才更要守住一点‘不空’,求一点灵明不昧。”
“这份灵明,便是我的性情、喜恶。愿嬉笑怒骂,愿与你品茶论道,愿在红尘打滚撒泼.这些‘我’之所在,便是锚点,让自己在这浩瀚律动中,不至于迷失自我。”
“天地之谐,非是死寂。恰是因万物并作,生机勃勃,若融入其中,非是化作冰冷的规则,而是调弦定律,成其大美。”
“云空不空,正因如此。”
无名听后,默然良久,忽端起茶杯,感叹道:“如此大气魄、大勇气,我不如你!”说罢,一饮而尽。
任韶扬也是仰头喝干茶水,再为他斟茶。
“风云二人现在什么情况?”
“正要和你说呢。”无名叹了口气,“你们去东瀛这段时间,聂风去了凌云窟。”
“找他爹去了?”
“不。”无名摇头,“抢走了神州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