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恣青筋直跳:“谢静微!你疯了!你难道恨他恨到连让他安生点走都不愿意吗!”
百官瑟瑟发抖地看着当朝少傅跳了起来,毫无形象地指着谢相的鼻子,气得全身发抖。
“过来,”谢静微无视了庄恣的破口大骂,转而看向守灵的侍卫,“开棺。”
没人敢动。
众人跪在地上,把头低得快贴近地板,恨不得自戳双目,再封上耳朵。
殿内只剩下魏承嘉抽泣的声音,他伸出小手想拉谢静微的袖子:“相父……”
可是他的相父并没有理会他。
谢静微环顾四周,轻笑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配剑。
“谢静微!”庄恣吼叫起来。
棺椁的封钉被剑翘起来,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紧接着棺盖被谢静微猛地推开!
里面空无一物。
谢静微定定看着那空棺一会儿,然后又把棺木封上。
他拽着庄恣出了寿皇殿。
“给我……”谢静微毫不客气地朝庄恣伸手,“把他的尸骨给我。”
庄恣的脸白了青,青了白,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打翻谢静微,但事实上他打不过对面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的家伙。
最后迫于谢静微的威慑,庄恣还是交出了那一小陶罐骨灰。
毕竟这人连当着众史官的面开帝王棺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不给他魏珩的尸骨,指不定能做出什么。
拿到陶罐的时候,谢静微掂了一下分量。
很轻。
原来人死之后,烧成灰,也就这么点东西。
魏承嘉红着眼跟在谢静微后面,战战兢兢给谢静微递了魏珩交代自己要给相父的信。
谢静微随意地打开了信封,里面也没写什么,不过寥寥几句话,少得可怜。
但谢静微还是看着最后两行字出了一会儿神。
“我要去见老师了,希望我所思所做没有让他失望。”
“静微,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我不姓魏了。”
窗外雨声骤然大了起来,谢静微猛地回过神。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雨滴打在瓦檐上错落有致的声响。
谢静微深吸一口气。
他将封信小心地折好,打开那陶罐放了进去。
魏珩终究没能如愿被撒到什么好地方,十年来他的骨灰一直待在谢静微身边。
谢静微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要留下他。
爱还是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就算是知道魏珩死的那一刻,还是后来的年月,他自觉他的心,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那颠沛流离的征战年岁,生与死他早就看惯了,对于死亡这一件事,早就麻木了。
就算是魏珩,似乎也掀不起什么例外来。
尽管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们曾经相依为命,曾经后背相抵,曾经如江河湖海汇合一般交融在一起……他们还一起养孩子,偶尔,他会和魏珩闹脾气,一冷战就是一两个月……可那又怎么样呢?
之所以留下这些东西,谢静微想,大概是有一点不甘心吧。
至于不甘心什么,他也不知道。
谢静微拿起酒杯,将猩红的酒液一饮而尽,甜腻的味道抵在舌尖,他有点想念魏珩在深夜里给他煮的,醒酒汤的味道。
而后他的意识倏然飘远,又倏然拉近。
如铁锈般的血味涌上喉咙。
他瘫倒在桌案上。
仿佛做梦一般,他看见了很多东西,没有死去的师父和师祖,完好无损的道观,十二岁的他和魏珩在皇宫中堆雪人……
尽管最后他们仍旧有缘无分……一个永坐庙堂之高,一个久居江湖之远,只做了一辈子的朋友……
可是多好啊……谁都活着,谁都好好的。
这些事情真实的像发生过,又美好的像一场梦。
谢静微脸上落下湿热的水痕,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他的眼前,魏珩、徐应白和玄清子的身影越走越远。
谢静微双眼濡湿,他想跑过去拉住师父和师祖的衣角,像小时候一样和师父师祖撒娇。
……师父……师祖,静微错了,静微以后听话,再也不乱跑了,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他注定碰不到他们。
魏珩却转过头看了他,少年人身形清瘦,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清透的眸子看着他,嗓音温柔:“师兄。”
谢静微费力地擡起手,想触碰一下魏珩的脸颊,可是那人影却变成了一团溃散的光点,消失在他的指尖。
谢静微眼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下去。
他的手垂落在陶罐旁边。
大晋元恒十年春,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谢静微,薨于玄妙观,时年三十九岁。
晚了一点,蠢作者滑轨orz
静微和阿珩的番外就到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