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山带着一队兵马摸到了南门。
他们拿着攻城器械,悄然无声地来到了这扇因为城墙坚固无比而疏于防守的门。
当第一位士兵登上城墙时,这场战局的天平已然完全倾斜。
等到杨世清意识到大事不好时,已经来不及了!
“报——!”
斥候的声音响彻云霄:“冯将军已经攻入肃州城!!!”
“传令,”徐应白拽紧缰绳,冷肃道,“中军变前阵,两翼包抄,我要他们插翅难飞!”
而半个时候后,马头坡,付凌疑从马上摔下开,被巡防兵扶回了营帐中。
他抓着巡防兵的手臂,嗓子沙哑:“你们主帅呢?!”
“在战场……”巡防兵话还没说完。
“战场?”付凌疑不可置信,“他不是不用……”
巡防兵解释道:“是大人自己要……”
他话未说完,付凌疑猛地起身往外狂奔而去!
时值傍晚,烈焰焚天。
肃州城城墙黑烟阵阵,城内,百姓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一片萧索。
徐应白下令进城后不得侵扰百姓,冷肃沉默的军队穿过街道,往肃州郡守府走去。
杨世清被俘虏,昔日得意洋洋的老狐貍此刻灰头土脸地被押解在军队中。
等到了郡守府,徐应白翻身下马,周遭浓郁的血腥气和硝烟味让他有些头晕。
那一身洁白的衣衫沾染上了鲜血和灰尘,徐应白浑不在意,他往前走了两步,而后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差点栽倒,被一边眼疾手快的暗卫扶住。
很快士兵就在周围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徐应白安排好所有事务,先是命人挖渠放水,又命人出城剿灭剩下逃窜的士兵。而后就出来巡看,他站在担架上的伤员中间,给军医递药。
冯安山满头大汗地找到他,脸上的刀疤皱成一团:“诶呦我的太尉祖宗!你快坐下来歇息吧!”
他们是在嘉峪关认识的,徐应白破格提拔了冯安山这个百户,让他带兵一战。
“无妨,”徐应白把手里面的纱布递给军医,“搜得怎么样?”
“杨世清这个老家伙,”冯安山十分激动,“府库里面全是金银财宝,我滴个娘嘞,这得吃了多少钱才能攒一府库财啊!”
他话还没说完,埋锅造饭的士兵跑过来大叫道:“太尉大人!冯将军!没粮了!”
徐应白和冯安山赶紧朝着那边过去。
米袋干瘪,确实没有多少粮草了。
冯安山骂骂咧咧道:“喊什么呢?没粮不会去府库拿啊!!!”
士兵干巴巴道:“府库里的粮还在清点不能动……”
冯安山:“………”
他转头看向徐应白,抓耳挠腮问:“要不咱们少吃点,或者找乡亲们借点,等点完了再……”
他话还没说完,街道上紧闭的房门忽然开了,一位老头牵着自己的孙女,抱了一小袋米过来。
徐应白一愣。
越来越多的房门打开,满面风霜的老人,面黄肌瘦的小孩,或是胆怯的少男少女和身形佝偻的女人……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抱着从自己家里面拿出来的一点粮,汇在了士兵煮饭的锅子里面。
士兵们激动得语无伦次说不出话来,冯安山也是一脸惊讶。
徐应白站在原地,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的眼尾染上了一抹浅淡的绯红,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顿了顿,嗓音沙哑地开口,朝周围的乡民弯下腰,说了一声:“多谢。”
天色渐暗,落日孤悬。
这一日就要过去了。
这一天正好是第十三天。
徐应白其实没指望过付凌疑真的准时回来。
那样遥远的路途,十三日往返,太过艰难了啊。
然而——
“徐应白!!!”
一声沙哑又近乎破音的声音穿透弥漫的硝烟和嘈杂的人声传了过来!
那样的熟悉。
徐应白猝然回头。
那颗在战场上都冷静的心狂跳起来!
破败不堪的城池里,涌动的人群外,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疯了一样朝他奔来。
付凌疑赶回来了!
徐应白呼吸一窒,他拨开人群朝着付凌疑走过去。
付凌疑很快就看清了徐应白的身影,他朝徐应白奔过去,急得差点栽倒。
徐应白同样风尘仆仆,衣服上沾着灰尘和干涸的血迹,但是人看起来还是好好的。他压抑的目光扫了徐应白一圈,没发现徐应白身上有伤,终于松了自己的那口气,一直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不安尖叫的心跳也缓缓恢复平静。
而后他猛地上前,想要抱一下徐应白,却又想起了自己身上脏得乌七八糟,全是飞沙走屑。
徐应白看着付凌疑。
付凌疑下巴生了青黑的胡茬,眼睛熬得通红,眼底下有明显的青黑,人给瘦了一圈。一身衣服给磨破了,手肘那露出擦伤的痕迹。
他局促不安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把灰尘拍掉,围着徐应白转了一圈也没敢扑上去动手动脚。
徐应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一直以来带着冷霜的眉目悄悄化了些。
最后徐应白看着付凌疑眼巴巴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声音沙哑又着急地憋出一句:“……有没有水……”
话还没说完,就得到了一个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