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君最讨厌的女人。
她好看的令人嫉妒,聪慧果敢,自信不羁,走在一群闺秀中,能让人一眼便看到,她是那样光彩照人,那样使人想要靠近。
刘长湛说,他要她,因为她是崔家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家到底是百年世家,就算现在再不济,也是贵族圈里有头有脸的存在。
刘瑞君信了。
但,回报给她的是什么。
刘长湛慢慢喜欢上了她,每月半月都会宿在仙居殿,他爱她所有,爱的近乎疯狂,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少年看着爱慕的少女,干净纯碎,还有赤/裸/裸的占有欲。
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喜欢。
刘瑞君慌了,她去质问他,他去依旧会拥抱她,告诉刘瑞君一切都是错觉,只不过他们不再年轻,好些伪装也变得更加真实。
她姑且信了。
但是她得到了什么?
背叛,抛弃。
刘长湛告诉她:“阿姊,我喜欢上她了。”
刘瑞君当时冷笑:“不可能。”
“是真的,阿姊,我是真的喜欢她,我从没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她像是一道光,照进我黑暗的生活里,看着她,我就会觉得自己也温暖起来。她那么好,好到让我自卑,所以阿姊,作为我的姐姐,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和她,如果你可以,我会觉得无比幸福。”
“阿湛,你疯了。”她眼神都冷冽下来。
刘长湛背过身去,语气淡淡:“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你爱她?”
“是。”
“她在你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我了吗?”
“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但你们不一样,你是阿姊,她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我也会永远记得阿姊为我做过的一切。”
“阿湛,你变了。”
她失望痛苦,当夜喝了很多酒,但他没去找她,她知道自己被抛下了,利用完所有价值后,她的弟弟长大了,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所以也不必再对她讨好,装可怜。
刘瑞君知道自己该恨刘长湛,但她无法恨他,骨子里的本能记忆便是保护。于是她把恨转移,她厌恶崔慕珠,讨厌她一颦一笑,讨厌她出现在阿湛身边,那般明媚雍容的模样。
崔慕珠生子,刘瑞君利用姜觅云的手,设计调离太医,趁着刘长湛不在宫中,她想叫她们母子俱亡。但她没想到,崔慕珠命那么大,折磨了十几个时辰,竟能起死回生。
刘长湛为了保全他们的儿子,当即封姜觅云的长子为太子,将所有明枪暗箭引到姜觅云儿子身上,如此他和崔慕珠的孩子便能安全活下来。
刘瑞君和刘长湛都是宫里长大的人,自然知道皇子公主长大成人有多不容易。
刘瑞君对他失望极了。
从她提议开科举,纳天下女郎入仕后,她便开始谋划着一切。
或许有朝一日刘长湛会对她动手,她也必须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她可以辅佐他,也可以取代他。
但她永远想不到,他比她想象的更狠,更绝情。
回宫后的崔慕珠,曾找过刘瑞君,彼时言文宣被杀,她就像个疯子一样去到合欢殿,华贵的长襦裙摆一直曳地,云鬓松松,挽着一朵硕大的白牡丹,眉心的花钿用的都是杏花粉,她这样明目张胆地为言文宣守贞,刘长湛却也能容忍。
“刘瑞君,从今日起,我将拿走你所有一切。你在意的,追逐的,你渴望,却得不到的,我只要招招手,他们都会殷勤地主动送上。”
“所有,只要是你在乎的。”
“包括,他,你最心爱的陛下。”
刘瑞君笑她猖狂无状,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崔慕珠去反击,她经营了十几年的感情,最终败落在崔慕珠的手上。
崔慕珠算什么东西,仗着跟自己相像的面容,不过才出现几年,她没有陪伴刘长湛度过最难熬的那些年,又缘何能取代她,成为陛下心尖人。
崔慕珠越是轻而易举,刘瑞君越是恨之入骨。
她早就被憎恨迷昏了头,忘了究竟该恨谁,她只知道恨夺走她东西的人,却忘了最该恨的,是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阿姊,别抛下我。”
她在硕大的笼子里,像一只孤独可怜的怪兽,她看着他发号施令射来的箭矢,看到他眼都不眨的冰冷神情,她的脑子里骤然想起那些年,他抱着自己时,稚嫩可怜的嗓音。
“阿姊,我只有你了。”
“阿姊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我会永远把阿姊放在心头第一位,谁都不能代替。”
“阿姊,你为我吃过的苦,我会加倍偿还你,我有的东西,都将为阿姊所有。这天下,这江山,只要阿姊想要,都可以。”
“阿姊,阿姊..我害怕...你抱抱我”
她合不上眼睛,濒死的时候身体发冷,但却冷不过他一字一句许下的承诺,就像是刀劈斧砍,刻到她脑子里一样。
她想颤颤唇角,但动不了。
他离自己那么近,可又那么远。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冷冷睨着自己,他想讨好那身边的女人,所以用自己的死来献媚。
她记起母妃临死前交代给她的话:“阿君,娘不能照顾你和弟弟了,娘走后,你要保护好他,像保护自己的性命一样保护他。你要记住,他活着,便有希望爬到高处,等他爬到高处,便也能像你保护他一样,去保护你了。
阿君,记住娘的话,护住你弟弟...”
刘瑞君忍不住笑起来,娘骗了她。
骗得好苦啊!
风吹过地面,将落满一地的枯叶卷的到处乱飞,芙蓉树开花了,枝头满满都是嫣粉色的香气。
刘瑞君仰头站在庭院外,看着少年少女拉着手从殿内出来,女孩弯腰往芙蓉树下埋着什么,男孩纸站在旁边,好奇地观望。
“阿湛,等我们长大了,挖出来看好不好?”
风一吹,画面一转,黑漆漆的院子里,男孩独自出来,他把白日女孩埋得东西刨出,打开密匝的牛油纸,看到一张纸条。
“愿我和阿湛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不分离。”
男孩咬着嘴,然后把纸条撕烂,重新埋了土。
他知道阿姊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毕竟阿姊回报给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他想,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吃亏,阿姊那么好哄,几句话便把性命都抛出去了。
可是后来的阿姊,太叫他失望了。
一个失去价值又极为反叛的阿姊,合该去陪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