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
几天前。
外面同样在下大雨。
说不清比起今天的天气, 哪天更阴沉。
“我要见她。”曲霍炎全身还裹着白色纱布,对陈柔萍出声。
“你眼睛都瞎了,她过来, 你能看见她?”陈柔萍嘲讽。
“你不就是喜欢她的漂亮么, 如今瞎了, 那么任何一个女人, 对你来说, 还有什么区别。”陈柔萍厌恶江凝,用最毒的语言, 也要断了曲霍炎的心思。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床边,撑到曲霍炎头两边,声音变近,“曲霍炎,你但凡能听点话,现在不会变成一个瞎子。”
“没有曲家, 你什么都不是,看看你跟我逞强的后果是什么?”
曲霍炎颚骨发紧。
“是不是很不服气?很不甘心?可你就这点能耐, 把自己折腾成瞎子了, 嗯?”
“现在外面多少人在看我笑话!在可怜你!”
“你看看你表哥曲烨青!他都已经成为外交部一把手了, 而你, 变成了一个瞎子?!”
越说陈柔萍就越来气,她是造了什么孽,上天要派一个女人来祸害她儿子。
让她儿子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 双眼失明, 差不多成了一个废人。
曲然雄辛劳半生, 德高望重,先死了一个儿子, 现在曲霍炎又成了瞎子。
“太太,您别说了,别说了。”看陈柔萍情绪越来越激动,吴英看不下去上前来拉人。
“小炎他……他都这样了,你别说他了吧。”吴英劝道。
“还不是他咎由自取!!!”陈柔萍声嘶力竭。
“太太……”
……
瞎子……
曲霍炎静静听jsg着陈柔萍骂了一句又一句。
眼底无神。
“我会送她出国。”陈柔萍冷静了下来,淡淡说了这一句。
“我只允许你今天最后一次提她。”
“以后,你就当这个人死了。”
话落,陈柔萍离开了病房。
吴英也走了,看不见后,其他感官变得比以前要敏锐许多,曲霍炎听见病房的门被关上了。
房里恢复冷寂。
……
这一晚的雨声更大,伴随着电闪雷鸣。
曲霍炎还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江凝来了,又被人赶走了。
曲霍炎几乎要跳下床冲出去把小姑娘带到身边。
可是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一个瞎子,又能给她什么。
男人面部越来越扭曲,眼底布满血丝。
**
七月初,燕大校内的池水里绽放着大片的荷花,路边紫粉色的风铃草也开得茂盛。
期末考结束,江凝进到了机场,检完票后朝候车厅走。
飞往美国的航班是半个小时之后开始登机。
江凝登机前接到一个燕城西阳区监狱打来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江凝吗?”那边问。
“我是。”江凝说。
“你父亲江行川说想见你一面,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可以过来一趟。”那边说。
江行川重新蹲大牢的事情,江凝知道,并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去西阳监狱做过两次笔录。
从曲霍炎那里拿了那么多钱,这笔钱足够他牢底坐穿了。
事情还是被曲霍炎母亲揭发,曲家的势力,也不可能让他再出来。
“不去了,我以后也不会去见他,你们不用给我打电话。”江凝说。
那边微默了一会,说:“好的。”
挂了电话。
江凝从耳边拿下手机。
身后宽大的玻璃窗投射进阳光。
只有一片云飘在天上。
一架飞机缓缓降落。
*
曲霍炎已经出院了,之后的时间都是待在南山公馆。
今天他让吴英将他推到了花园里。
七月阳光热烈,空气里有淡淡的栀子花香,远处绿荫被夏风吹动。
曲霍炎膝盖上抱着一只肥胖的橘猫,他慵懒抚摸着它身上柔顺的毛。
听见一道手机铃声,他接起电话。
是曲烨青打来的。
曲霍炎接起,“表哥。”
“上飞机了。”曲烨青说,“放心吧,确实是飞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的航班。”
“我那边也派人盯着了。”
一周前,他来看望曲霍炎的时候,曲霍炎单独跟他聊过江凝的事情。
他不信任陈柔萍。
“嗯,谢了。”曲霍炎淡淡说。
曲烨青那边没说什么了,挂了电话。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感受到微薄的光线。
曲霍炎擡起头,直视阳光的方向。
他耳骨微动,隐约听见一道飞机划过上空的轰鸣声。
转瞬即逝。
**
江凝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流浪者。
特别是高二那会外婆出车祸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就习惯一个人了,没有了外婆,什么都一个人去处理,去解决。
有人能帮她一下,她会特别感激。
后来遇到了曲霍炎。
他带给了她很多温暖,也在外婆去世后,成了她最重要的人。
但是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到了美国,异国他乡,江凝没花太多时间就适应了新环境。
她英语素来比较好,进了耶鲁大学后,每天的时间都泡在学习里,周末会去一家书吧兼职。
不用挣太多,够用就行了,耶鲁大学的奖学金也丰厚,江凝觉得自己其实过得还行。
在耶鲁大学交了一些新朋友。
她也还跟曾经的室友们联系着,乔桉桉,周雯,还有孟依紫。
孟依紫跟她说过好几次曲霍炎的情况。
说他并没有消沉,一直在积极地接受手术治疗。
也在请私教每天上着盲人训练课。
年末,美国纽黑文市大雪纷飞,厚厚的积雪覆盖万物。
江凝在图书馆里自习的时候,收到孟依紫发的信息。
【看得见了!凝凝,曲霍炎眼睛能看见了,手术很成功啊啊啊!!】
江凝弯唇,神经里的阴霾好像都散了去。
她就知道。
他的眼睛能好起来的。
点去了跟曲霍炎的聊天框。
一直安静着,半年来,她没有找他,他也没找过她。
如今他恢复视力了,她很想恭喜他。
可是她都来美国了,没办法去打扰他了。
以后也不能去打扰了。
他最痛苦的时候,她都没办法陪着他,现在他好了,有什么资格去找他。
“明白吗?就算我儿子是一个瞎子,你也配不上他。”陈柔萍的话闪过脑海。
江凝颤了下黑睫,摁熄了屏幕,手机落到一边。
重新看起桌上的书。
“Ng。”临近中午,听见好友梅娜喊,梅娜是一个可爱的韩国女生,江凝刚进耶鲁时,分到的宿舍舍友。
梅娜说她肚子饿了,喊江凝一块去学校外面的一家餐厅吃饭。
江凝点了点头,收了桌上的书本。
她也饿了。
背上包,江凝跟梅娜一起离开了法学院图书馆。
路上梅娜跟江凝提起一个名Vson的男生,这个Vson也是中国人,中文名叫江闻深,跟江凝一个姓。
江凝跟对方是在一个辩论赛上认识。
那天之后,江闻深对江凝展开猛烈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