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温慎喊,才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问一句:“到了?”

温慎还未答,她便听见车外嫂子的声音:“到了,快下来吧,怎的在马车里睡着了,不冷吗?”

“还好,不冷。”她扶着温慎的手下车,一眼就看见慧真怀里抱着的孩子。比上回见长大了不少,也圆润不少,白白胖胖的。

慧真瞧见她的眼神,笑着将孩子递出去:“要不要抱一抱?”

她愣了一下,转头向温慎求助。

“嫂子,她不敢抱。”

“先进屋吧,外头冷。”慧真笑着引他们进门。

这里和初次来的时候一样,陈设什么都没变,只是多了一个小孩,让人好奇得很,怎么都挪不开眼。

“你抱抱吧,没事的。”慧真将孩子递给月妩。

月妩眨了眨眼,僵硬接过孩子。

小家伙不怕生,还冲着她笑,两颊圆鼓鼓的肉快要溢出来。

“你若是喜欢,不如自己生一个,到时温慎自己便能教,也不用花钱请夫子。”

月妩连连摇头,这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她害怕生孩子,也有点害怕小孩儿,怕将孩子摔了碰了。而且,她都还没和温慎同过房。

温慎这会儿在外面和谢溪行说话,她往外看一眼,没见人要来的样子,小声道:“温慎他还没碰过我。”

“啊?”惠真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她比温慎打出好几岁,又是温慎嫂子,和长辈没什么不同,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有些想不通,“不若去医馆里看看?”

“他没有问题,他说我年岁尚小,不肯碰我。”

惠真不太能相信,十五岁出嫁十六岁怀孕十七岁产子的比比皆是,怎么到温慎这里就不能了?她当即也以为是宋积玉的缘故。

“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瞧瞧。”

她快步出门,径直到了书房,敲了敲门,里头两人齐齐看过来。

“慎弟,我与你有话要说,你出来一下。”

谢溪行挑了挑眉,笑问:“你们有何话要说?还不许我听?”

惠真瞪他一眼:“有要事要说。”

“你先与我说说看,究竟是何事?”他起身,将人带到一边,听了缘由,不由得耸肩,“便是因为此事?你还是不了解他,即使今日那陈妩真与宋积玉有了什么,他照旧会娶。还未同房,恐怕真就是因心疼陈妩年岁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惠真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以后不要掺和他们感情上的事儿了,我看他们自己都未必理得清。”

“俗话说长嫂为母,我这不也是……”

“我知晓你是为他们好,你以为我没掺和过?掺和来掺和去,最后还是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随他们去。”

惠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说话了,回正房去了。

月妩见她来,如蒙大赦:“嫂子,你快来抱小侄子吧。”

“没事没事,摔不了,他又没哭,定是很喜欢你。”她笑着将孩子抱回去,又去翻出一小包香料交给月妩,“这个你收着。”

月妩凑过去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什么?”

惠真神秘一笑:“香料,晚上睡时点燃放在床边,便能得尝所愿。”

月妩眼睛一亮,将香料妥帖

收好。她天生反骨,不吃亏不听劝,不要她做的事她偏偏要做,等回去了她就要试试。

又聊了一会儿,便到了饭点,今年谢家雇了丫鬟和婆子,也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坐下就有饭吃。

除夕夜,照旧要守岁,而月妩和惠真则是守不了的,早早回去便歇着了。

夜半,门外又飘起雪。

温慎放心不下,去给月妩加了床褥子又回来继续守岁。

“我观你神采奕奕,便知你未说谎,的确是得偿所愿了。”谢溪行忽而道。

温慎知晓他说的是什么:“如今真是我最快活的日子,从前只觉得时光艰难日子好慢,现下忽然也觉时光飞逝了。”

谢溪行笑得无奈:“果然人都不是十全的,若在两年之前,恐怕你自己也未必能想到将来会为情所困。”

“若是甘愿被困,便算不得困。”

天总是这样反复无常,下过一阵雪,又晴一阵,接着又下。

月妩和温慎回家的那天,又开始下起雪来,城门口未见到牛车,只能步行而归。

雪天路滑,月妩走不了几步就要摔,温慎只好将她背起,慢慢往回走。

“温慎,雪下大了。”月妩擡起手掌,遮挡住他眼前的飞雪。

“撑伞吧。”他弯下身,让月妩去够他腰间斜挎着的伞。

月妩够不着,他只能越弯越下,惹得月妩惊叫几声,又因觉得好玩,也笑得开怀,白茫茫的雪花裹着她的笑声一起往下落。

“拿到了拿到了。”她够住伞柄,将伞撑起来。

雪太大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温慎发上已覆盖了白花花的一片。

她擡起袖子将他头上的雪片擦掉,在他额边亲了亲:“不言,冷不冷?”

“还好,走着倒没觉得有多冷。”

“我好像在你头上看见了一根白发。”她微微凝视,“你别动,我看看。”

温慎停下脚步。

她指尖轻轻在他发尖滑过,找到了那根白发。她忽然很伤感:“你才弱冠,怎会有白发呢?”

温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只是那一根,无碍的。”

可月妩很在意:“你是不是太累了?以后我和你一起锄地,一起去摘草药,每日都一起。”

“还好,我不觉着累,应当是正常的,不必担忧。”

看着那一根白发,她脑子突然蹦出一个满头白发的温慎。她突然想到,温慎也会老也会死,一时不能接受,眼泪继而连三地往下掉。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她哭得伤心,眼泪全糊在温慎脖子上,“温慎,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温慎失笑:“怎就忽然说起这个了?莫哭了,我还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

她躲在他脖颈里小声呜咽,头一次发现原来亲人离世,是这样痛苦的事。

“温慎,我喜欢你。”

“小妩,我亦心悦你。”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耳旁轻声道:“温慎,我好喜欢你,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原本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们要不养些鸡还有猪,以后我们就有肉吃了,不用出去买,我还可以抄书卖钱,也可以去跟嫂子去女工拿去换钱,这样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若想养鸡,等开春去买些小鸡崽,猪便算了,太麻烦不好养。钱的事,你不必担心,去岁卖草药挣了些钱的,抄书也挣了钱的,还有一些师弟想要出钱叫我为他们解题,只是我还没同意。没那么辛苦的,小妩。”

月妩轻轻应了一声,瞬息之间,又明悟不少。

从庄子出来,若碰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温慎,她今日恐怕不知会身处何处。是温慎一直护着她,尽其所能给她最好的,即便她任性也愿意包容她。

她在他脸上蹭了蹭,趴在他肩上不说话。

“小妩,你冷不冷?”

“不冷。”

“等到家了喝些姜茶,再泡个热水澡,免得风寒。”

她眼睛亮了亮,在他耳旁悄声道:“不言,我们一起泡。”

温慎正要说她,忽闻一阵马蹄声,下意识转头去看,正好瞧见车窗里的冯苑。

马车放缓,停了下来,冯苑推开车门:“远远看着就像是贤弟和弟妹,走近一瞧果不其然。我也刚巧从那边回来,若是不介意,可乘车一同归去。”

温慎有些犹豫。

“车中只我一人,坐得下。”冯苑道。

“那就叨扰冯兄了。”温慎放下月妩,扶她上车,随后跟上去。

车内就冯苑一人,因车门关闭的缘故,还算暖和。

温慎携月妩坐在冯苑对面,寒暄几句:“冯兄这是去哪儿了?”

“家母想在莲乡办一所义学,派我去周围寻夫子。这不,出去转了一圈,空手……欸?”冯苑面露喜色,“贤弟不就是读书人?且德行出众?贤弟若不弃,可愿去义学中担任夫子?”

温慎颇有些心动,他虽不喜欢冯苑之弟,但办义学是好事,乡里的孩子都能有读书的机会,不能因私人之事而耽搁了这样好的事。

“容我再想想。”他道。

“母亲想办义学不全是为了乡里的孩童,主要是我有一个弟弟,今年才七岁,母亲想让他去读书,又苦于莲乡没有学堂。”冯苑叹了口气,“说出来贤弟莫笑话,我家仅是冯氏的一个偏支,与家族斗了这些年实在力不从心了,才想着分出来自己单过,不想再去招人眼,只想平平淡淡。”

温慎微微颔首,未表态度,只道:“夫子一事我需考虑考虑,倒不是其它的缘故,只是我实在才疏学浅,怕误人子弟。”

“我还当是因什么要事走不脱,既是因为这个,那贤弟不必再担心了。贤弟能考中秀才已证明实力,更何况这乡中百姓无不对贤弟赞不绝口,贤弟何必过谦?”

“既如此……若冯兄真要办义学,只管来找我便是。”

“如此甚好!我这便去回禀母亲,母亲若得知我请来的夫子是贤弟,定当满意!”

两方就竹林外道别,各自离去。

温慎牵着月妩往回走:“现下可满意了?若是能去义学当夫子,收入虽不多,好歹有一个稳定的进项。”

“满意了满意了,我们快回去沐浴吧,省得受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