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塔林的清晨,我搭乘一辆慢速列车南下。列车穿越田野与松林,车窗外霜雪未融,土地仿佛还沉睡在冬天的被褥之下。三个小时后,塔尔图的名字在站牌上出现,我站起身,心中浮现一句话:
“若塔林是王冠的光芒,那么塔尔图,就是沉静思想的心脏。”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的新页,写下:
“塔尔图——智慧之河畔的永恒课题。”
塔尔图,一座环绕在伊玛尤河畔的大学城,爱沙尼亚第二大城市,却有着与首都截然不同的气质。
我抵达时,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河面上,如同撒下一层温暖的金箔。河边的柳树披着寒露,风一吹,仿佛披上了微光的斗篷。
我在河畔坐了很久,望着划船训练的学生、沿岸小跑的居民与扶着画架作画的女孩,这座城市,像一场永不退潮的温柔对话。
我写道:
“伊玛尤河不是塔尔图的风景线,它是这座城市的心跳。”
我走上河中那座旧桥,桥边石碑上写着塔尔图的古名“多尔帕特”。那是日耳曼骑士留下的印记,如今已被翻译成爱沙尼亚式的低语——塔尔图用河水,把时间轻轻洗净。
桥下,一群孩子在做物理实验,放着纸船比赛,几个大学生边跑边讨论课程,一位母亲牵着孩子静静散步。我感受到一种平静力量,仿佛知识并非抽象,而是日常。
我走入塔尔图大学时,仿佛踏入了知识的圣坛。
这所大学建于1632年,是波罗的海地区最古老的大学之一。主楼正中是新古典主义建筑,两根白柱撑起门廊,门口雕像神情肃穆。
我在草坪上遇到一位哲学系学生雷因。他邀请我旁听他们的公开讲座:“我们今天讲自由意志与数码人格。”
在一间老礼堂,我听着教授娓娓道来,从斯宾诺莎谈到当代人工智能伦理,学生们发言激烈而有礼。这种平等式对话让我想起初读《苏格拉底答辩》的年代。
讲座后我与雷因聊了许久,他说:“在塔尔图,疑问才是我们的信仰。”
我们在图书馆中继续交谈,翻阅一本本爱沙尼亚语写成的古籍。我翻出一页边角写着笔记的页面,那是某位学生记录下的个人思辨:“唯有在不确定中,人才能真实地活着。”
我写入书中:
“塔尔图不是知识的归宿,而是问题的栖所。”
图书馆角落有一间静思室,墙上只有一幅画——深蓝夜空与一只漂浮羽毛。我坐在那幅画前静静冥想,仿佛知识的重量在此刻被轻轻托起,不压迫,而是邀请。
我走进了爱沙尼亚国家文学博物馆,那是一座藏书百万、低调宁静的空间,外观像是一栋旧砖楼,但内部藏着一整个民族的灵魂。
展厅中,一面墙上刻着无数作家的名字,他们用爱沙尼亚语写下这片土地的疼痛与荣耀。解说员带我看一首诗,那是战时流亡者写下的——“我用背影背起这块土地,把它带进梦中。”
我忽然明白,在被殖民、战争与分裂撕裂的年代里,文学不是奢侈品,而是自我保存的方式。
我静静站在一张放满泛黄稿纸的桌边,写下:
“塔尔图的文学,不是讲故事,而是替一个民族记住它自己。”
随后我走进一间小展室,墙面播放着一位诗人的采访。她说:“我们不是为了表达才写作,而是为了不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