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每一个认识易雪清的人都知她是个武痴,钻研武学,认识的皆免不过一顿杀招。
可自认识以来,她从未对南灵动过手,她打她,她也从未还过手。
只有今天......
又是一拳,到第三拳时,她的手在空中晃动,迟迟未落,南灵面色如灰静静看着她,不作一声。
她的双眸有些模糊,眨了眨眼身下的人渐渐变化,变成了那个在金陵狠揍她的影子。那时她第一次见到暴怒到发疯的南灵,如她此时一般。
啪嗒——
连串的眼泪落在南灵脸上,易雪清自行滚到一边。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南灵,你是最能看得清的人,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在干嘛呀。”
南灵一指擦拭去被打出的血,自嘲般的笑了笑:“你没有听过医者不自医吗?你哪里来的错觉,就觉得我这个修精神术的医女就当万事参破,看透红尘呢。易雪清,我也是有心结的,因为我是人,不是神。”
她的语调破碎,掺杂了些许无力。
易雪清遮住面部,不愿去看身旁人的表情。
过了一会,她无奈开口问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会在这?”
南灵道:“他设局想杀白先生,就我遇见你的那天,在燕云酒肆,被我搅了。后面他让白先生打残了,又被我捡回来,下了点药,基本上等同废人。”
易雪清神情一暗,“我说呢,燕云酒肆怎么凭白被烧,就知道,南教在这里准没好事。怎么可能半年都没动静,他们一直没对我动手,也是因为白先生要保我吧,难为他们费心设局了,白先生呢?他去哪了?”
回想起白云间榻上嘱托,南灵顿了顿还是没把白云间被古初下毒的事说出来,只道:“与马帮出去办事了,燕云酒肆毕竟欠了人情。”南灵叹道,“有白先生在,他们带不走你。雪清,纵使我们再不愿面对,但不得不承认,你爷爷为了你真的是殚精竭虑。虽然这句话对你不太恰当,但我还是想说,我真的希望他早点死掉,他也是个老人了,究竟执念在哪,造了那么孽,南教就算称霸江湖又如何?他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如今的风光还不够吗?在医谷那几年,我与他朝夕相处,知道他并无太大野心也不喜残忍甚至有时我能感觉到他与我一样,有一颗医者的仁心。如果没有他的父亲,他大可也能走上正途。南教皆传,他是幼时被教主收养,并非亲生,我不明白,若只是养父,何必赌上一生去圆一个风烛老人荒唐且漫长的执念。”
易雪清目光灰暗的望向前方,带着寒霜的风泛起周身的冰冷,亦带着她跌回幼时的无助与恐惧。
“执念啊,确实荒唐漫长残忍,我父母不也因此栽进去了吗。这堪比泥沼,你接下来想怎么做,这个人的执念因我爷爷而生,南灵相信我吧,你是唤不回他的,你能困他一辈子吗?”
南灵默然,手里攥紧了腰间的引梦铃,“或许呢。”
先前动静闹得太大,周黎和李云都被惊醒,边穿衣服边跑出来,看到坐在地上十分狼狈的两人,满头雾水。
周黎当即警惕道:“是不是来人了?”说罢转头四处张望,却看见了一瘸一拐艰难从药屋撑着出来的穆楚辞。
“哎,这不是那小子吗......你出来干嘛!这里危险!”
易雪清侧过身,灰暗的眸子趋于冰冷,直接从腰间掏了匕首,径直朝对面走去。
而南灵的速度则比她更快,往日如琼华谪仙般清尘的女子,略显狼狈神色坚毅的挡在他面前,郑重朝易雪清道:“你要杀他,得先杀我。”
手中的匕首难以抑制的颤抖,易雪清盯着她讥讽道:“你给他下药,然后呢,捆着他绑着他,让他跟你过一辈子?”她不免哼出一声冷笑,“藕断丝连也不是这么个连法,醒醒吧,摊上我这个妖女你就已经够倒霉了。再加上他,你一辈子都得毁了,你真的想被医谷除名吗?”说罢,她拿起匕首指向身后的穆楚辞道:“今天我屈尊叫你一声小叔,你若算个男人就滚出来,南灵你给他解药,我光明正大与他一决生死。”
穆楚辞闻言,双眸淬寒盯着她,点了点头,抬手欲推开南灵。可南灵却是一动不动牢牢抓紧他的手,冷声道:“穆楚辞,莫要再折磨自己了。你刚刚已经受伤了,你打不过她的。你的父亲,只是利用你的养父,他已是风烛残年,那些荒谬的野心欲望就随着他消散吧,你被我救起就已是获得新生,去做你真正爱的事吧,穆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