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他将周宇送到了市郊那所管理松散、急需资金的孤儿院。
捐赠一笔可观的“研究赞助”后,院长便默许了他这个“观察儿童社会适应性”的古怪项目。
周显耀记得周宇被送进去的那天。
其他的孩子,那些真正血肉构成的生命,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异样。
他们不敢靠近他,偶尔鼓起勇气扔过来一个皮球,见他没有反应,便哄笑着跑开,笑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老师们则觉得这孩子“太安静了”、“眼神空洞得吓人”,下意识地减少了与他的接触。
周宇就这样在孤立的边缘度过了五年。没有朋友,没有正常的互动,只有周显耀每周雷打不动地来访,在院子里暗中记录下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每一次僵硬的模仿、每一句逻辑清晰却毫无情感波动的对话。
院长偶尔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摇摇头,选择看不见。
那一天,周显耀决定将周宇从孤儿院带回自己的临时住处。
这栋隐匿于林间的别墅,才是真正的主实验室。
如他所设想,五年的时间里,光脑正在快速地感知和学习所有的一切。
而周宇,始终是如此的安静和顺从。
他不提问,不抗拒,不表达痛苦或愉悦。
这种绝对的服从,曾让周显耀欣喜若狂,但在此刻,却隐隐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仿佛他创造的并非温顺的容器,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的平静海面。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垂暮之躯的疼痛和日益迫近的死神阴影,压倒了一切疑虑。
今天,就是这个午后。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实验室中央,两台造型奇特的仪器已经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连接它们的线缆如同纠缠的神经末梢。
最大的那台,连接着一个布满电极的头盔,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周显耀的最后一次检查完成了。
数据完美,能量稳定,容器的各项指标都处于理论上的最佳接收状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那台为主控者准备的仪器,动作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戴上了头盔,冰凉的触感紧贴着他的太阳穴。
他的视线最后投向不远处那个依然安静坐着的小男孩。
周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眼睛清澈无比,倒映出实验室冰冷的灯光,以及周显耀那张因渴望而扭曲的、苍老的脸庞。
那目光里,没有疑问,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深沉的、绝对的空白。
在那空白之中,周显耀仿佛看到了自己毕生追求的终极答案,也看到了无尽虚无的入口。
“完美……”他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最后的气力,按下了启动钮。
嗡鸣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仪器内部爆发出炫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他的意识,吞没了实验室里的一切,也吞没了那个被命名为周宇的、不言不语的男孩。
......
深渊。
无尽的虚无中。
一只猩红的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