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沉重的不安萦绕在江迟迟心头。
但一时半刻也查不清楚其中关窍。
“这件事江院长以及几位天师已经在查。”游宋说,“我们准备回西洲市了,临走前去给慈菩娘娘上柱香,以表敬意。”
江迟迟认为自己也很要必要去亲自上柱香,感谢这位娘娘的帮助。
最近燕无歇忙于处理槐安市的遗留问题,亡魂怨鬼众多。
直到傍晚,他才回到鬼王内殿。
刚一进门,他便听见江迟迟对他说:“无歇,我明天要出趟门。”
修长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罩着江迟迟,他眸光深幽,问:“去哪?”
“我和念慈她们约好,明早去阴村给慈菩娘娘上柱香,以表敬意。”
“然后?”燕无歇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然后......”江迟迟看了一眼虽然富丽但实在无聊的寝殿,“我打算带财福回守初观,槐安市有许多事情还没查明。”
江迟迟的手腕被握住,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的同心契印记。
“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走?”
江迟迟一眼看出他又犯病了,抽回自己的手,直截了当说:“不好,连网都没有,我要被憋死了!”
“......”燕无歇揉一下眉心。
江迟迟不理解南阴和北阴为什么会是两种极端,南阴把自己建成了赛博地府,北阴古板得可怕。
他妥协了,“明日议事,会详谈此事。”
“向天借力后,你的魂魄不稳,泡几日云梦泽,稳固了再离开。”
江迟迟:“哦。”
过了一会,她轻哼一声,“就算我回守初观又怎样,你和我一起回去就好了。”
“迟迟,你在邀请我长住?”燕无歇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浮出点点笑意。
见她快要炸毛,燕无歇及时开口:“近日酆都事多,我脱不开身,此间事了我陪你回去。”
“明天去阴村,谢必安和范无咎随你一起。”
......
江迟迟与同伴来到阴村时,外面天光灿烂,日头高挂,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阴村看见这样好的天气。
深山中的静华观肃穆祥和,已经被修缮了一番,原本陈旧的金身如今看起来色彩鲜艳、流光溢彩。
阿九穿着件短袖,正在拎着锤子打一个新的功德箱,累得满身大汗,给观里添了几分烟火气。
神像低眉垂目看着殿内的几人,一如既往的慈悲柔和。
江迟迟与同伴依次上香,虔诚鞠躬。
她看着干净的地面,那里已经没有了阵法,也没有了阿爷虚幻的身影。
点点热意涌到眼眶。
早在看见阿爷虚影那一刻,江迟迟就被迫接受了阿爷死亡的事实。
以魂设阵,他自断了生路。
“小江天师。”阿九递来一张柔软的纸巾,“你阿爷会为你感到骄傲。”
江迟迟接过,心中的悲伤因这句话消散不少,至少她完成了阿爷想要做到的事情,没有让阿爷带着遗憾离开。
“阿九,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阿九笑盈盈望向慈悲神像,“自然是伴随娘娘继续修行了。”
他本是一只山中野狐,为人所害,奄奄一息逃至观中,心怀慈悲的神明赐予了他新生,他甘愿为神明奉上至高虔诚。
江迟迟抿唇一笑,眼睛弯弯,“这样也好,远离尘世烦恼。”
“就此别过。”她走至门口,冲殿内的阿九挥了挥手。
“江天师,后会有期。”阿九同样笑道,“你身上阴气太重,可千万保重身体。”
江迟迟跨过门槛时险些摔了一跤。
她压住脸颊的滚烫,匆匆到观外和同伴汇合。
虞念慈再次问:“迟迟,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西洲市?”
江迟迟用手背压住脸颊,含糊说:“过几天就回去,我得泡几天云梦泽。”
她与同伴在深林分别,黑白无常拿着燕无歇的手令,化出阴域入口。
回去的路上,范无咎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顺利完成任务了。”
“......你们老大派了什么任务?”
谢必安叹了一口气:“老大说,如果您没回来,我们今年的奖金和休假都不用想了。”
范无咎哭丧着一张脸,大倒苦水:“江灵师,你管管老大吧,我们冒着性命危险去阴村加班,回来就被倒扣了半年工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三百六十五度环绕着江迟迟。
“停、停。”她忍无可忍,妥协开口,“他在哪?”
范无咎和谢必安喜上眉梢。
“老大今天在主殿议事,这个点应该还没回来。”
“江灵师,我和老白的鬼生幸福都靠你了!”范无咎再三强调。
江迟迟受不了范无咎的噪音攻击,借口要去泡云梦泽逃离现场。
因为她常来,被圈在鬼王内殿的云梦泽被重新修缮了一番。
原本分散的池水被打通汇聚,池面白雾弥散,辽阔了不少。
屏风隔断了云蒸霞蔚的池水,长榻摆在岸边,供休憩使用,小方桌上放满了她喜欢吃的零食。
落地衣架上搭着许多长纱薄衫。
江迟迟脱去衣物,随意取了一件披上。
温热的池水没过她的脚踝,乌黑长发与落下的山樱花瓣飘浮在水面。
她想着槐安那些大量失踪的孩子们,有些心不在焉。
这么多失踪的孩子,都被玄鬼弄到哪去了?
江迟迟闭上眼,背靠池岸,随手拨弄着飘浮的山樱花瓣,粉艳从纤白的指间穿过。
一只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
江迟迟蓦然睁眼,琉璃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破水而出的艳丽身影。
如缎黑发湿淋淋落在身后,水珠从鸦羽长睫滴落,顺着下颌,滚入苍白的胸膛。
漆黑眼眸幽幽盯着她。
人在极度震惊时,会失去语言能力。
足足过了几分钟江迟迟才找回嘴巴的控制权,她结结巴巴说:“范、范无咎说你在议事。”
水面荡开波纹,修长的身躯向前走了一步。
“嗯。”他的眼眸如鬼蜮永恒的夜色那般沉沉,“今日议事结束得早。”
“你、你在这里......”江迟迟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燕无歇还能在这做什么,自然是疗伤。
云梦泽对天雷留下的伤起效。
“你慢慢泡,我先走了!”她急匆匆丢下这句话,手忙脚乱想要上岸。
池水温热,岸边湿滑,江迟迟手脚并用,越急越无法着力。
她忽然被托住,身后贴上了冰凉的身躯。
“迟迟。”燕无歇的声音含着几分危险的喑哑,“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