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屹立在尸山之上,听着身后震天的“万胜”怒吼,看着远方仓惶遁去的敌军,缓缓放下了举锤的手臂。
面甲之下,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有那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在如血的残阳中,仿佛化为了这片战场上永恒的丰碑。
残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留下一抹凄艳的血色晚霞,如同为这场惨烈的厮杀拉上了帷幕。
震天的“万胜”怒吼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者的呻吟、战马的悲鸣和寒风吹过旷野的呜咽。
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战场的残酷味道。
大虎缓缓从尸山上走下,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沾满血污的战靴陷入冰冷粘稠的血泥之中。
他环顾四周,冠军营的将士们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但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无边的疲惫和伤痛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许多人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依靠着同伴或敌人的尸体,默默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军中医匠穿梭其间,脸色凝重,尽可能地救治伤员,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兄弟,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清点伤亡,收殓弟兄们遗体,找回战马,就地扎营警戒。”
大虎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依旧稳定,下达着一条条清晰的指令。
他没有时间去沉浸在胜利的喜悦或悲伤中,作为主帅,他必须保持冷静。
初步的清点结果很快出来,代价是惨重的。
冠军营出征时一千二百零三人,此战阵亡一百一十七人,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四十三人,几乎人人带伤。
这是冠军营自成军以来,单次战斗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生龙活虎的兄弟。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沉重压抑。
陆明拖着骨折的手臂,脸色苍白地汇报着,眼中满是痛惜。
大虎沉默地听着,面甲下的嘴唇紧紧抿起,握着巨锤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们都是好样的,没给冠军营丢人,没给殿下丢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幸存将士的耳中。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这笔账,迟早要和帖木儿连本带利算清楚!现在,让活着的兄弟好好休息,哨探放出二十里!”
另一边,脱脱迷失带着劫后余生的金帐贵族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冠军营的临时营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混杂着敬畏、恐惧、谄媚和一丝残留的后怕。
看着冠军营将士默默收殓同袍遗体的肃穆场景,看着他们即使疲惫不堪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和纪律,再对比自家军队的溃散和混乱,那种差距如同天堑。
“上…上使…”
脱脱迷失远远就停下脚步,不敢靠得太近,声音恭敬得近乎卑微。
“此战全赖天兵神威!小王…小王代表金帐汗国,叩谢天兵救命之恩!”
“我军已重新收拢,缴获颇丰,所有战利品,皆由天兵先行挑选!”
“若有任何差遣,金帐汗国上下,万死不辞!”
他和他身后的贵族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姿态放得极低。
经此一战,任何不该有的心思都已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最彻底的臣服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