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陈稚鱼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妾身闺名稚鱼,陈姓。并非什么婉茵。大少爷若是思念故人,不妨去别处找找,莫要在此处错认了人,平白惹人笑话。\"
这话语颇有暗示他是想说婉秋,而非婉茵之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更何况,大少爷既已'失忆',不认得妾身也是常理。如今突然唤出旁人的名字,态度亲昵不复先前模样,倒让妾身怀疑,大少爷这失忆,究竟是真,还是假?\"
这一下反击,直戳要害。
陆曜脸上的戏谑彻底消失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寸步不让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欣赏她的聪慧坚韧,又有些无奈于她的固执。
他原本想借着\"失忆\"的由头,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却没想到,反被她将了一军。
她那样聪明,先前多番试探,又怎会不知自己今夜来意?
陈稚鱼见他沉默,心中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冰凉。她微微侧身,做出一个送客的姿态。
\"夜深了,大少爷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扰了妾身歇息不打紧,若是腹中孩儿出了什么问题,妾身无颜见婆母了。\"
陆曜猛地回过神来,眉头紧锁,看向她:“方才你便说要喝安胎药,可你如今不是已然痊愈了吗?为何还要喝?”
陈稚鱼抬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好与不好,全在于心情。若心情郁结,孩儿便会不安。”
陆曜一时语塞。他分不清,她这话是真心为了孩子,还是只是赶他走的说辞。但无论如何,他不敢拿孩子冒险。
沉默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今夜……心情可好?”
陈稚鱼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不好。”
“为何不好?”他追问,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
陈稚鱼忽然勾唇,露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随即缓缓说道:“一想到自己被人当成傻子一般愚弄,便心情不好;一想到这偌大的京城,竟无一人待我以诚,便心情不好;一想到我这身份低微,人微言轻,不值一提,便心情不好。”
她每说一句,陆曜的心口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本能地想要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可一想到之前她的抗拒,脚步便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双清冷又带着委屈的眼眸里,轻轻叹了口气,彻底收起了那点试探与玩闹的心思,声音低沉而诚恳:“是我不好。”
陈稚鱼深吸了口气,心里隐隐生厌,她说:“这样的夜晚,我等过无数次,等不来一句真心话,大少爷,你不必多说了,我不想听。”
说罢,她抚着肚子坐了下去,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道:“大少爷是聪明人,做任何事都谋算在心,这一点,我自认比不过大少爷,或许,我当真不适合在京城,这里的算计太多,我适应不来。”
“此话何意?”陆曜的眼眸沉了下去,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眸,似是不敢相信她要说什么。
“我想说,以我的能力,无法与大少爷并肩而立,这京中风云诡谲,亦是我应付不来的。”
陆曜心头一震,朝她走近,俯身扣住她座椅上两边的把手,盯着她的眼睛将她看着,半晌,咬紧了牙关,说道:“陈稚鱼,你休得往后退一步!”
话已至此,什么失忆隐瞒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三言两语都能从对方的话中,窥探出对方的想法,他是不是失忆不重要了,她是否知情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如今萌生了退意。
她怎么敢退?
怕自己因怒而做出不好的事来,陆曜只咬着牙,面容都有几分扭曲,看他这样,陈稚鱼拧眉往后靠着,欲要躲开他的视线,却被他紧紧攥住脸,听着他在耳边说道:“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你想退?能退到何处去?夫妻一体,我不曾想过退,你怎敢生出这般想法?”
陈稚鱼被迫对上他阴沉的目光,却丝毫不怵,反而心里生出一股寒意来,她道:“所以你是大少爷,你想就可以,我想就不行。”
陆曜愣住。
陈稚鱼忍着怒拂开他的手,眼眸冷冷的将他看着:“所有的事情,都在你主导之下,你行便是行,我不能不行。”
陆曜僵住,欲要否认,而这时候,陈稚鱼将那层纱布扯开了,与他说:“你假装什么都不记得,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里,连我你都不曾透露半分,你可以欺瞒我,你不觉得这有任何不对,这个时候,你就想不到夫妻一体了是吧?”
陆曜怔了片刻,随即道:“现在说的是你为何萌生退意。”
“这就是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