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算我一个!”
“为弟兄们报仇!”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瞬间便有超过五百名将士毅然决然地跨步出列!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一去意味着什么——进入瘟疫中心,接触那些高度腐烂、充满病毒的尸体,自己几乎注定会被感染。而即使侥幸未被感染,为了不将危险带回给营外的弟兄,他们在完成任务后,也必须要……自尽以绝后患!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但为了给死难的弟兄报仇,为了不辜负王琳的期望,他们义无反顾!
看着这站出来的五百多条好汉,王琳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他挨个扶起他们,重重地拍着他们的肩膀,仿佛要将所有的感激和悲痛都融入这动作中。他最终从中挑选了五十名年纪稍长、无甚牵挂的老兵,亲手记下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籍贯,与他们一一拥抱、道别,如同送别自己的亲兄弟。
这五十名死士,用布紧紧蒙住口鼻,眼神坚定而决绝,毅然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被封锁的、如同鬼域般的中军大营。
营内的景象,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骇人。尸体堆积如山,许多的士兵无力地趴在栅栏上,保持着向外攀爬的姿势,却已气绝身亡,冻僵的尸体如同扭曲的雕塑,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死亡的气息。
五十名死士强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沉默着,如同机械般,开始将一具具已经腐烂发臭、甚至布满蛆虫的尸体搬上板车。这些尸体中,有普通的士兵,有低阶军官,也包括了那位曾梦想中兴大梁、如今却蜷缩在御帐角落、面目全非的皇帝萧绎,以及那些曾经高谈阔论的文人谋士们。
在死亡和瘟疫面前,尊卑贵贱,已然毫无意义。
他们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地运送着,直到数千具恐怖的尸体被堆积在投石机阵地前,形成了一座小山。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城墙上的侯景守军,看到城外梁军阵地突然亮起大量火把,并开始操作投石机,还以为是敌军要趁夜发动进攻,不由得紧张起来。但当他们看到梁军抛射过来的并非巨石,而是一个个模糊的、软塌塌的“物体”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梁军没石头了吗?扔的什么玩意儿?”
“是沙袋?还是粮草?想笑死你爷爷我吗?”
嘲笑声在城墙上回荡。直到——
“砰!” 一具高度腐烂、恶臭扑鼻的尸体,重重地砸在了一个守军士兵的脚边,脓血和蛆虫溅了他一身!
“啊——!是……是死人!!”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无数具尸体如同雨点般被抛射上城墙,落入城内!
守将宋子仙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些“物体”的真面目,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是……是尸体!撤!快撤!关闭这段城墙!这帮天杀的畜生!他们要制造瘟疫!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迅速蔓延!城墙上的守军彻底崩溃了,他们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如同无头苍蝇般向城内疯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这极度的混乱,正好给城外的五十名死士创造了绝佳的机会。他们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操作着投石机,将数千具携带致命瘟疫的尸体,尽可能多地、尽可能地远地抛射进了建康城内!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抛射出去后,五十名死士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解脱与决绝。他们整齐地举起手中的火把,向着远处山头上一直注视着这里的王琳和两万大军,用力地、有规律地挥动了三次!
然后,他们扔下火把,面向山头的方向,齐声发出了生命最后、也是最响亮的呐喊:
“大哥——!兄弟们——!先走一步了——!”
喊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悲壮与不屈。
紧接着,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了利刃划过喉咙的细微声响。五十名壮士,纷纷拔剑,毅然自刎,倒在了他们奋战过的投石机旁,与那些他们运出的尸体,共同构成了一幅无比惨烈、足以撼天动地的画卷!
远处山头上,王琳和两万梁军将士,清晰地看到了那三次挥动的火把,听到了那最后的呐喊。
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有命令,没有口号,两万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面向着死士们殉难的方向,泪如雨下,无声的痛哭和压抑的呜咽在夜风中飘散。他们用最崇高的军礼,送别了这五十位以生命践行复仇誓言的真英雄!
王琳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刻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他望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轮廓模糊、却已埋下死亡种子的建康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
“侯景……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