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她忽然唤了他的名字,声音里褪去了在臣子面前的威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你说,朕此行……是对是错?”
陈然抬眼,看着女帝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他沉默一瞬才说:“陛下是天子,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乃大义,无关对错。”
“大义……”朱朝溪轻轻重复了一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在你陈然心中,是这大义重,还是朕的安危重?”
帐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唯有烛芯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陈然迎着她的目光,玄色麒麟服在灯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缓缓开口,字字清晰:“陛下安危,即是大义所在。臣在,陛下无恙。”
朱朝溪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紧绷的唇角微微松弛,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她眉宇间最后的犹疑。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你去吧,明日还要赶路。”
“臣告退。”陈然躬身一礼,退出了御帐。
帐外夜凉如水,星斗满天。凛冽的北风掠过连绵的营寨,带来远方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回响。
陈然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中那股自得知辽阳失守后便一直盘踞的郁气,似乎散去了些许。
莫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道:“大人,各营哨卡已安排妥当,三班轮换,暗哨也已放出五里。”
“嗯。”陈然点头,“尤其注意西面那片丘陵和东边的河道,虽是大军行进路线,但也容易藏匿宵小。”
“卑职明白,已加派了人手。”
陈然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他的营帐位于御帐右侧不远,规格并不奢华,却处于整个亲卫营拱卫的核心。狄云按刀立在帐外,见他回来,躬身行礼。
“怜星姑娘方才送来了一壶参茶,说是夜里寒气重,让您驱驱寒。”狄云低声道。
陈然脚步微顿,问道:“她呢?”
狄云回道:“她在指导风吹雪武功。”
陈然微微颔首,掀帘走入帐内。
案几上果然放着一个温润的白玉瓷壶,旁边还有一只同款的茶杯,壶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
他并未立刻去动那壶参茶,而是先走到一侧的脸盆架前,就着盆中冰凉的清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连日行军,虽不似前线搏杀那般耗神费力,但统筹全局、防范未然,心弦始终紧绷。
越是接近前线,这根弦绷得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