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卷宗里的任何一个‘结论’,您怀疑的……是所有的一切。”
“还算有点长进。”
张伟终于从那张宽大的老板椅里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
“让你看这个案子,不是为了让你找出凶手。”
“我是想让你明白,做我们这一行,你唯一能信的,只有你自已。”
“不是你亲眼看到的线索,也不是你亲耳听到的证词。”
张伟的眼神变得锐利。
“甚至,连你的当事人,都不能全信。”
“特别是你以后执业,会接到大量的民事纠纷。记住,在那些案子里,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你的当事人找到你,他会哭诉,会愤怒,会把自已包装成最无辜的受害者。他或许没有撒谎,但人的记忆和表达,天生就会美化自已。”
“汉语,博大精深。”
“同一个意思,换一种措辞,换一个语调,表达出的立场就截然相反。”
“轻易相信你的当事人,轻则在法庭上处处被动,被对方律师抓住漏洞反击,让你陷入窘境。重则,你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卷入虚假诉讼、伪证的泥潭。”
“虚假诉讼,可能涉及诈骗罪,妨害作证罪,甚至伪造证据罪。伪证就更直接了,伪证罪,情节严重的,最高可判七年。”
“你的工作,不是听他讲故事,而是要把他讲述的故事,全部打碎,揉烂,然后用证据和逻辑,去重新拼接出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原貌。”
“亲自验证每一份证据,亲自推敲每一个细节,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惕。”
“这,才是你唯一的武器。”
张志远听得浑身僵直,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张律,我受教了!”
张伟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出去找刘主任办手续吧。”
张志远猛地抬起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张伟拿起一份新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补充了一句。
“顺便,找他领你的第一个案子。”
巨大的惊喜在张志远的胸腔里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敬畏,只剩下一种几乎要让他呐喊出来的沸腾和激动!
第一个案子!
他终于……可以上场了!
“是!张律!”
他再次一个九十度鞠躬。
然后,他挺直腰杆,转身带着满身的硝烟和一颗滚烫的心,大步冲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