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充满哲思与狂热,听起来格局宏大,震撼人心。
但仔细一回味,关于试验的具体内容、地点、方式,竟是只字未提。
“好一番高论。”我语气平淡,“谢城主的道理,我记下了。至于合作之事,等我先看到你的‘诚意’,再谈不迟。”
说罢,我不再与他纠缠,对杜清远使了个眼色,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谢灵踪这次没有阻拦,只是在我身后,意味深长道:
“白五爷是聪明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望你好生权衡。”
……
离开巷口,杜清远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姐夫哥,我们真要跟谢灵踪他们合作?”
“合作?”我摇了摇头,“不,我们会站在诡行司这边。”
“啊?为何?”
杜清远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忽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姐夫哥,你是想假装跟影夫人好,然后挑拨离间,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我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纠正道:“什么叫挑拨离间?这叫用计!兵者,诡道也。”
杜清远捂着被敲的地方,委屈地嘟囔:“这不还是挑拨离间嘛……”
我瞥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争辩这字眼上的区别,淡淡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内斗不休的无道阁,总比一个铁板一块的无道阁……”
杜清远这回是真明白了,“好对付多了!”
夜色渐浓,鬼泣城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狰狞。
白日里尚且收敛的魑魅魍魉,此时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阴影角落里钻了出来。
街道上不再有寻常的行人。
取而代之的是眼神凶戾的亡命徒,以及一些披着厚重斗篷的神秘身影。
阴暗的巷弄里,不时传来短促的惨叫或是金铁交击的闷响,随即又迅速归于寂静。
风中偶尔飘来一丝腐朽的气味,据说是某种处理尸体的特殊药草。
这成了鬼泣城夜晚的名片。
我们一路行来,至少有不下三拨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暗中窥伺。
直到我刻意亮出腰间的玄铁令牌,那些目光才悻悻缩回黑暗之中。
……
次日,我依旧带着准备好的食盒,再次来到了那片荒凉的残碑寺。
疯和尚还是老样子,或在残碑顶上对着虚空叱骂,或蜷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我将食盒放在他面前,他立刻扑上来狼吞虎咽。
我耐心地等他吃完,试图用更直接的方式引导:
“大师,你上次说的镜子,还有鬼……到底是什么?那场大战,后来怎么样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茫然地看着我,仿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忽然,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猛地抱住脑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捡起手边一根枯树枝,开始在地上疯狂地划动。
起初只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但很快,一些重复的、具有某种规律的图形开始显现。
他画下一个个歪扭的方框,用潦草的线条连接。
箭头四处指向,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小片地面。
那模样,既像是一座庞大迷宫的草图,又像是某种诡异仪式的阵法布局。
更带着几分……地下结构的剖面意味!
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些杂乱中隐含秩序的线条。
起初,它们只是疯子的涂鸦。
但当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那片拖着长长阴影的残碑林时,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对!不是巧合!
地上那个被多次重复的歪斜方框,其大小和间距,竟与我左前方三块破损石碑的基座轮廓隐隐吻合!
而那条连接多个方框的潦草曲线,蜿蜒的轨迹,正对应着右侧几块倾颓石碑的排列走向!
我的呼吸骤然一紧,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
这两者之间,竟存在着一种诡异的、呼之欲出的对应关系!
这疯和尚画的,根本不是什么迷宫阵法,这分明是……是这片残碑寺地下的结构图!
或者说,是某种以石碑为标记的地上导航图!
“清远……”我猛地转头,“去找纸笔来!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