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百城听到我要亲自前往鬼泣城,脸上立刻浮现出浓重的担忧之色。
“大人,那地方目无王法,无法无天!里面多少亡命徒对咱们镇武司恨之入骨,您若是亮明身份前去,只怕是……羊入虎口,步步杀机啊!”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谁告诉你,是镇武司税吏江小白要去了?”
屠百城一愣。
我淡淡道:“此去鬼泣城,露面的是你断刀营的五当家。”
那个曾在陇山驿一剑逼退梦魇长老的“白衣剑客”的身份,可还一次都未曾动用过。
屠百城闻言,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抱拳道:“大人深谋远虑,是属下愚钝了!”
他随即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大人,此去鬼泣城有上百里戈壁险路,地形复杂,需得有个可靠的向导。黑市上有个叫‘沙狐’的老油子,是我旧识,以前打过些交道,找他销过赃。此人只认钱,不认人,但对河西到鬼泣城一带的路况和门道,门儿清。不如……属下先去找他,让他给您当向导?”
我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不必经由你手。只认钱,那就更好办了。”
纯粹的金钱关系,有时反而比复杂的人情更简单,更不容易留下首尾。
安排妥当,我跟老倪简单交代了几句,只说有事要出趟远门,有事先找屠百城商议。
至于镇武司那边,反正我这巡山税吏平日也无需日日点卯。
消失个十天半月,只要不出大乱子,想必也没人会在意。
……
杜清远听闻我要去鬼泣城,立刻吵着要跟去。
“姐夫哥!你可不能撇下我!”他大声抱怨道,“天天在这院里对着李供奉那张冷脸,小爷我快闷出鸟来了!这次你去鬼泣城,说什么也得带上我!”
我看着他,缓缓摇头:“你不能去。”
“凭什么?”杜清远瞬间垮了脸。
“就凭你这张脸。”我语气冷静,“凉州城的叶元之、石燕子,乃至镇武司上下,谁不认识你杜家少爷?你与我同行,无论我扮作谁,别人只需认出你,立刻就会联想到我江小白。”
杜清远愣住了,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失落。
我话锋一转,盯着他道:“除非……”
“除非什么?”他立刻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除非,你能做到约法三章。”我盯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别说三章!三十章我也答应!”杜清远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好。”我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没有杜家少爷,你需得扮作我的跟班、随从。言行举止,皆要符合身份,不可有半分逾越。”
他连连点头:“没问题!端茶递水,牵马坠蹬,我都行!”
“第二,收起你的好奇心。多看、多听、少说,更不准擅自行动。”
“明白!我保证把自己当个哑巴!”他一脸严肃。
我点点头,“很好,那就这么定了。你此去的身份,便是我身边一个哑巴剑侍。”
杜清远傻眼了,恨不得给自己那张快嘴一巴掌,哭丧着脸。
“真……真一个字都不能说啊?”
他纠结了片刻,最终把心一横,咬牙道:“行!哑巴就哑巴!就这么办!”
看他这副模样,我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提那最严苛的“不得出手、见死不救”的第三条。
“第三条……”我笑了笑,“想到再说!”
我目光转向不远处一直沉默伫立的李供奉。
李供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形一晃,便隐入了院落的阴影深处。
他的态度已然明了:默许,并将于暗中随行护卫。
“此外,”我最后看了一眼李供奉消失的方向,“准备好必要的丹药和你那些……小玩意儿。明天一早,我们出发。”
……
我和杜清远来到了城西的黑市。
我换上了一身白衣,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银色面具。
杜清远则扮作一个低眉顺目、背负长剑的哑巴剑侍。
在这种地方,打听一个有名的地头蛇并不难。
很快,我们就锁定了目标:沙狐正在一个名叫“快活林”的赌坊里。
刚走到巷口,就听见一阵喧哗。
只见一个干瘦的身影被人从赌坊里粗暴地推搡出来,踉跄几步,差点摔在泥水里。
正是沙狐。
他狼狈地爬起身,回头指着赌坊大门跳脚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老子有了钱,非把你们这破赌坊赢过来不可!”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正好撞见我挡在路前。